第2章 沉默的哨兵与骤然的喧嚣声
那股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和憋了十几年的浊气，早己盖过了皮肉的触感。
他举着木盒，仰着头，视线穿过模糊的泪光，死死盯着那两个穿着笔挺常服的哨兵。
他们的肩章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脸上是标准的警惕与疏离，像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找你们领导！”
林辰又喊了一声，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劈裂，“这盒军功章，我不要了！
我只要我爸爸！
他叫林建军，你们肯定认识他！”
他记得父亲的名字，母亲偶尔会在夜里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念叨，那是他对父亲仅存的几个具象记忆之一。
年轻的哨兵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
左边那个稍显年长的哨兵上前一步，语气保持着克制：“这位同学，请你先起来说话。
这里是军事禁区，你这样影响不好。”
“我不起来！”
林辰把木盒抱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除非你们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怎么了！
他是不是没死？
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在安静的营区门口显得格外突兀。
过往的车辆放慢了速度，车窗里投来好奇的目光，几个穿着作训服的军人也停下脚步，远远地观望。
“同学，关于你父亲的情况，如果你有相关证明，可以去退役军人事务部门查询……”哨兵还在耐心劝说，但林辰己经听不进去了。
证明？
他什么证明都没有。
母亲手里只有一张盖着普通单位公章的“因公殉职”证明，简单得像一张超市小票。
可这满盒子的军功章，这爷爷浑浊眼睛里突然亮起的光，都在告诉他，那不是真相。
“我不需要去别的地方查！”
林辰猛地掀开盒盖，那些或陈旧或崭新的军功章再次暴露在空气中，在暮色里闪着不容置疑的光，“这些就是证明！
我爷爷是军人，我爸爸肯定也是！
你们军区一定有他的记录！”
就在这时，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越野车缓缓驶来，在距离林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鬓角有些斑白，眼神锐利如鹰，扫过跪在地上的林辰，又落在那个敞开的木盒上。
他的目光在看到那枚最大的一等功勋章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王参谋。”
哨兵对着车上的人敬了个礼。
被称为王参谋的男人没回应，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常服，肩上的星徽在暮色中清晰可见。
他走到林辰面前，没有看他，而是弯腰，手指轻轻拂过那枚一等功勋章的边缘，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这勋章……”王参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林……林振国。”
林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报出爷爷的名字。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爷爷的全名，以前只听母亲叫“老爷子”。
王参谋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了。
他缓缓首起身，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辰，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怜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把他带进去。”
王参谋对着哨兵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另外，通知警卫连，加强警戒。”
哨兵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两个哨兵一左一右想扶林辰起来，林辰却固执地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膝盖传来一阵刺痛，他踉跄了一下，却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木盒。
“你们要带我去哪？”
他警惕地问，心里既有一丝期待，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王参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军区深处：“跟我来。
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林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缓缓打开的、象征着神秘与威严的营区大门，深吸了一口气，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木盒，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隔绝了他过去十几年小心翼翼的人生。
营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从爷爷把这个木盒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那个关于父亲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片寂静而肃穆的营区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