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俗气的霓虹招牌,只有一扇气派的、雕着缠枝花纹的黑色大铁门,门后隐约可见几幢风格各异、却都透着低调奢华的建筑轮廓。
空气里是湿润草木和昂贵园艺的特殊气息,连灯光都仿佛罩着一层柔和而矜贵的薄纱。
沈稚棠递上车钱,黄包车夫有些敬畏地看了那大门一眼,拉着车快步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她独自站在冰冷巨大的雕花铁门前,那铁艺的冷硬质感让她指尖发凉。
旁边一侧的角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制服、一丝不苟的门房无声地出现。
“女士,请问有何贵干?”
声音彬彬有礼,带着无可挑剔的距离感。
“我……姓沈。
万少帅约的。”
沈稚棠紧了紧手中的包。
门房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掠过她手中那束在月光下愈发显得冷清的白海棠,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微微躬身:“沈小姐,请稍候。”
片刻,另一个身着深色长衫、管事模样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态度比门房更恭敬些:“沈小姐,少帅等候多时,这边请。”
他侧身引路,示意沈稚棠随他进入角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光滑如镜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头顶巨大水晶吊灯璀璨的光华,走廊两侧是高至穹顶的中式山水浮雕柚木墙裙,空气里弥漫着极淡却异常好闻的沉香气息。
廊间偶尔走过的侍者,脚步轻得像猫,穿着考究的黑白制服,动作利落精准。
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绝对的秩序和……令人心头发沉的奢华。
踏在这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沈稚棠忽然觉得脚下的布鞋有些廉价。
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和微妙的讽刺感涌上心头。
多年前,沈家的门槛也曾让沪上多少人仰望。
精致的中式院落,书房里飘出的墨香,姆妈在初夏插在梅瓶里的鲜花……不过一夕倾覆。
富贵烟云,曾触手可及,也曾瞬间化为灰烬。
如今她站在这沪上顶级的销金窟,却是以一个***的身份,被“请”来,命运握在他人掌中。
管事引着她穿过曲径幽深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小楼前。
朱红的廊柱,雕花窗棂,小楼底层是明亮的灯火,隐约可见人影,临水的一面垂着细密的竹帘。
楼上则一片幽暗,像个沉默的暗影。
“少帅在楼上‘听雪阁’静候。
沈小姐请自行上去便可。”
管事停在一楼明亮厅堂外,指着旁边一道旋转而上的、铺着厚厚的紫红色地毯的柚木楼梯,躬了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
显然,这楼梯顶端的空间,不是他能随意踏入的。
沈稚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捏着手包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独自上去?
那幽暗的、寂静的、只有她和那个传言中的“活阎王”的阁楼?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小半步。
面前这精美华丽的旋转楼梯,此刻在她眼中,却像一张通往未知危险深渊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