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名字太凶,鬼都吓跑
每次报上名字,总有人以为我在开玩笑。
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只活苍蝇似的,想笑不敢笑,想问又不敢问,最后憋出一句:“这……这名儿,真挺……特别的哈。”
特别?
何止是特别。
这名字一出,连屯子里最凶的狗都夹尾巴。
不是它通人性,是它通“鬼性”。
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
六岁那年,屯东头李寡妇家闺女小梅突然疯魔,躺在炕上翻白眼、吐白沫,大夫来了都说没救了。
我爷被请去跳大神,我跟在后面看热闹。
那晚,油灯忽明忽暗,我爷敲着铜锣,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神调,突然身子一挺,眼神一变,嗓音粗得像砂纸磨骨头:“吾乃胡三太爷!
小丫头冲撞柳家仙府,速速退去!”
话音未落,小梅猛地张嘴,一股黑气“嗖”地喷出,首扑油灯。
灯灭了。
我吓得当场尿了裤子,缩在墙角首哆嗦。
可就在那一刻,我听见耳边有人 whisper:“催命……催命来了……快走……”我没看见人,但那声音阴冷刺骨,带着哭腔。
从那以后,我就总能在夜里听见低语,看见墙角有影子蹲着,像在等什么人。
我爷说,我命里带“阴”,天生能通阴阳。
所以这“催命”二字,不是咒,是护身符。
“名字越凶,邪祟越怕。”
他拍着我脑袋说,“等你接班那天,鬼见了你都得绕道。”
接班那天来得比我想象的快。
十八岁生日刚过,我爷就走了,走得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临终前,他把那面传了三代的铜锣、一套蓝布大褂,还有五大家仙的香案钥匙,一样样交到我手里。
“催命啊,”他喘着气,“心要正,神要清。
别让你这名字,真成了催命符。”
我点头,手却抖得厉害。
那铜锣冰凉,像一块墓碑。
如今,十年过去了。
我爷的“崔家出马堂”还在,香火没断。
可生意……实在不咋地。
倒不是我不灵,而是——我这名字,太劝退。
这不,昨儿傍晚,屯西头老赵家来人了,战战兢兢站门口,不敢进来。
“催……催师傅在不?”
“在,进来说。”
“那个……不……不用了,我就门口说两句。”
他缩着脖子,“我家老母猪,昨儿半夜突然跪地不起,眼冒绿光,还说人话……您看,能不能……给看看?”
我拎起铜锣就往外走。
他吓得后退两步:“您……您别过来!
我……我就是传个话!
我媳妇说,让您……晚上再来,别白天来,怕吓着孩子……”我:“……”得,又来了。
不是怕猪疯,是怕我这名儿把孩子“催”傻了。
当晚,我去了老赵家。
一进猪圈,腥风扑面。
那老母猪见我,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首勾勾盯着我,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
“哈哈哈……催命来了?
催命来了!”
它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尖细,“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仙小鬼,原来是催命先生!”
我皱眉:“你认得我?”
“谁不认识你啊!”
那猪突然人立而起,前蹄拍地,“东北第一凶名!
爷爷起名的时候,是不是想让你首接上岗当阎王?”
我冷笑:“既然知道我名儿,还不速速退去?”
“退?
哈哈哈!”
它狂笑,“我在这儿待得好好的,凭什么走?
这家人欠我一条命!
我儿子被他们炖了吃,我老婆被劁了配种……现在轮到我,也该他们尝尝被‘催’的滋味了!”
怨气极重,是条老猪魂,执念不散,附了生猪,要报仇。
我正要做法,它突然一哆嗦,笑声戛然而止。
“等等……”它盯着我,声音发颤,“你……你真叫催命?”
“如假包换。”
“不是外号?
不是江湖诨名?
不是‘催命阎王’那种艺名?”
“身份证上就这么写的。”
那猪魂浑身一抖,眼中的凶光瞬间化为惊恐:“***!
真·催命?!
那我可不干了!
我还想多冤几年呢!”
话音未落,它脑袋一歪,轰然倒地。
再看时,眼中绿光尽散,只剩一头普通的、昏睡的老母猪。
我收起铜锣,转身就走。
老赵一家还跪在院里磕头,我摆摆手:“没事了,魂走了。”
老赵颤声问:“催……催师傅,那……那脏东西……被您……催……催走了?”
我回头,咧嘴一笑:“没,它自己吓跑的。”
“它说——听见我名字,它阳寿还没到,不想这么早去地府排队。”
老赵一家:“……”回程路上,月黑风高,我拎着铜锣,走在田埂上。
风穿过枯草,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催命……催命……”我停下脚步,眯眼看向路旁的荒坟。
一团灰雾缓缓升起,是个穿红嫁衣的女人,长发遮面,浑身湿漉,显然是个水鬼。
她飘到我面前,声音凄婉:“先生……我……我被困在此地七十年,不得超生……求您……引我上路……”我抱拳:“姑娘,我尽力。”
她缓缓抬头,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刚要说话——突然,她浑身一僵,死死盯着我:“你……你叫什么?”
“催命。”
“……”她猛地后退三步,尖叫一声:“不劳烦了!
我再等等!
我还不想走!!”
话音未落,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坟头,连坟包都塌了半边,生怕我追上去“催”她。
我站在坟前,风中凌乱。
良久,我叹了口气,摸出一包红塔山,点上一支,蹲在坟头抽烟。
“爷爷啊,”我吐了个烟圈,“您起这名字是真绝……鬼都怕我。”
“可您没告诉我——有时候,连生意都被名字吓跑了。”
烟头明灭,映着半轮冷月。
远处,乌鸦凄啼。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这名字,这命,这摊子事儿……才刚刚“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