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发出刺耳的***,每一次震动都顺着机甲骨架钻进骨髓,
仿佛要将灵魂都震散。我死死咬着后槽牙,
一股铁锈味的腥甜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不知是牙龈咬出的血,
还是过度负荷下内脏受损的征兆。硝烟裹挟着金属烧灼的辛辣气味,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细针,
顽强地穿透驾驶舱本就不甚完善的过滤系统,扎进鼻腔深处,
成为这片死亡之地唯一永恒的背景味,浓烈得令人窒息。视野前方,
莱恩的“角斗士”重型机甲左臂早已不成形状。复合装甲不是剥落,而是碎成了齑粉,
***的线路如同撕裂的神经,在爆炸的火光映照下泛着惨白的光,
断开的液压杆滋滋地喷着浑浊的油雾,每一次他挥动右臂那柄巨大的热能斧,
都带着一种要将一切都拖入地狱的、同归于尽的疯狂。斧刃带着灼热的高温,
再次擦过我的“幽灵猫”肩甲,我甚至能透过粗糙的神经连接反馈,
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我连人带机甲劈成两半的、实质般的恨意。
我的“幽灵猫”凭借轻量化骨架和优越的矢量喷口,再次以一个惊险的侧滑规避,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将主战坦克像黄油一样切开的斧刃。带起的风压如同实质的墙壁,
撞击在驾驶舱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嗡嗡声,仿佛这层最后的庇护所随时会不堪重负地裂开。
机身下方,碎石、弹片以及不知名的金属残骸,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
密集地砸在“幽灵猫”的装甲上,每一记声响都在冰冷地提醒我:我们,
早已不是那个能并肩坐在山坡上,指着星空畅想未来的模样。“为什么?!”他的声音,
强行挤过被强烈干扰、布满静电杂音的加密频道,
嘶哑得像是被最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喉咙。那里面裹挟的痛苦与愤怒,
比战场上任何一次能量爆炸都更具穿透力,精准地击中我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它,一下,又一下,往碎了捏,带着令人窒息的钝痛。
“幽灵猫”的金属脚掌沉重地碾过一具焦黑的、几乎无法辨认型号的机甲残骸,
那残骸不知属于帝国还是联邦,只剩下扭曲的钢架在炮火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机载稳定器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竭力维持着机体在废墟上的平衡。我紧抿着唇,
没有回答。我能回答什么?告诉他,三年前在那个能看到整片星空的山坡上,
答应和他一起开一家机甲维修铺的承诺,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还是坦白,
我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获取帝国“角斗士”系列机甲的薄弱点数据,传递给联邦?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轻飘飘的,
承载不起我们共同走过的那些充满机油、汗水与短暂欢笑的岁月;同时又太过于沉重,
足以将他眼中最后一点或许还残存的光亮,彻底碾入尘埃。炮火在我们之间不断炸开,
腾起的烟柱和刺目的火光短暂地遮蔽了彼此的视线,可还没等硝烟完全散去,
高速机动带来的位移又将我们拉回这残酷的对峙原点。这片曾经的第七区工业中心,
如今是帝国与联邦争夺的绞肉机战场,每一寸焦土都浸透了机油的污黑与士兵的鲜血,
连呼啸而过的风,都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瑞雯!回答我!为什么背叛帝国?!
为什么背叛…我们?!”他还在嘶吼,
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他的“角斗士”猛地抬起完好的右臂,机枪喷吐出火舌,弹链如同死神的犁铧,
在我脚边不到十米的地方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溅起的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驾驶舱外壁上。“我们”。这个词,
像一把早已生锈、却依旧锋利的匕首,
猝不及防地捅进我早已被愧疚和使命折磨得麻木的神经末梢,然后,狠狠地拧了一圈。
加密频道里,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我这边刻意维持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在我的驾驶舱内,却清晰地回荡着另一个声音,通过内部加密通讯传来,
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慵懒与玩味。“瞧啊,帝国精心驯养的‘猎犬’发狂了。
”那是艾莉森公主——联邦现任元首最宠爱的女儿,也是这次名义上“前线观摩”,
实则监督我执行任务的特殊人物。她的声音里浸着毫不掩饰的兴味,
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她无关的戏剧。“他看起来伤心极了,不是吗?我们战功赫赫的瑞雯少校。
哦,不对,或许我该称呼你的另一个名字——‘夜莺’。联邦安插在帝国心脏,
最锋利、也最隐蔽的那把刀。”我攥着操纵杆的手指猛地收紧,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幽灵猫”手臂上的合金利爪应声弹出,
带着高频震荡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嗡鸣,悍然迎向“角斗士”再次劈来的热能斧。
两股巨大的能量与金属悍然对撞的瞬间,炸开一蓬极其耀眼的能量火花,
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巨大的冲击力让两台机甲都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
我的肩膀在惯性作用下重重撞在冰冷的驾驶舱内壁上,传来一阵闷痛和麻木感。
透过布满蛛网般裂纹的强化观察窗,
我能清晰地看到对面“角斗士”头部那熟悉的幽蓝色监视器光芒。曾几何时,
就在三年前的帝国授勋仪式上,聚光灯下,他也是这样“看”着我。那时,
透过这冰冷的镜头,我感受到的是他毫无保留的骄傲与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仪式结束后,
我们像两个偷到糖果的孩子,偷偷溜到军事基地后面那片荒芜却宁静的小山坡。
那里远离探照灯,能看见最纯净的星空。他笨拙地从军装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打开时,指尖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那枚样式简洁却闪着微光的金属戒指,
就静静地躺在内衬里。“等我退役了,我们就申请去最远的边境星系。
”他的声音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未被战争完全磨灭的少年气,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的指尖那时还是温暖的轻轻碰了碰我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背。“开个小小的机甲维修铺,
你最擅长修左腿的传动系统和平衡模块,我就负责搞定右臂那些难缠的武器挂载。
咱们俩联手,肯定能把路过那个星系的所有破烂机甲都修得焕然一新。”那时候,
吹过山坡的风是暖的,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天上的星星亮得惊人,
仿佛能清晰地照见他眼底那片只为我闪耀的星河。回忆如同突然决堤的洪水,
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垮了我用理智和使命勉强筑起的堤坝。
“角斗士”精准地抓住了我这致命瞬间的迟滞,肩部隐藏的导弹巢盖板猛地弹开,
数枚近程格斗导弹拖着死亡的白烟,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朝我迎面扑来!“规避!
”内部通讯里,艾莉森公主的声音第一次褪去了那层慵懒的玩味,带上了明显的惊意与急促。
常年训练形成的战斗本能,在此刻超越了思考。我猛地将操纵杆推到底,
“幽灵猫”以一个近乎撕裂关节、挑战结构极限的姿态向后极限仰倒,同时机械双臂交叉,
死死护在驾驶舱正前方。导弹几乎在接触的瞬间炸开,
巨大的冲击波将“幽灵猫”狠狠地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一栋半塌的厂房残骸上。
机体表面的隐形涂层在爆炸中大片大片地剥落、燃烧,露出底下粗糙而伤痕累累的金属原色。
驾驶舱内,刺耳的损伤警报凄厉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晃得我眼前发花。
喉头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无法抑制地涌上口腔,顺着唇角溢出,
滴落在冰冷的、沾染着灰尘的操纵杆上,溅开一小朵刺目而黏稠的鲜红。
在一片混乱的感官和警报声中,
而陷入短暂硬直的“角斗士”身上——这是“角斗士-IV”型机甲设计上的一个固有缺陷,
导弹发射后,能量会短暂集中供给武器系统,导致机体平衡调整会有0.8秒的延迟。
这个弱点,当年还是我陪他在模拟训练舱里,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反复测试、记录,
最终由他亲手写进改进报告,递交给后勤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
几乎停止跳动。我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咬着牙,再次将操纵杆猛推向前!
“幽灵猫”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从废墟中矫健地弹射而起,右臂那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利爪,
化作一道承载着所有痛苦、绝望与不得已的冰冷轨迹,精准、狠辣、不带一丝犹豫地,
朝着“角斗士”胸前那最脆弱的装甲接缝处——也是驾驶舱的大致位置,狠狠刺去!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我能清晰地看到,“角斗士”胸部那厚重的装甲在震荡利爪面前,
如同脆弱的纸张般变形、扭曲、然后彻底碎裂、崩飞。金属被强行撕裂、折断的声音,
尖锐得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爆炸与轰鸣,甚至盖过了我耳中血液奔流的声音。然后,
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加密频道里,他那粗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电流流过损坏线路时,发出的那种微弱而持续的“滋滋”声,
像是在为某个悄然消逝的生命唱着最后的挽歌。“角斗士”庞大的机体所有动作彻底停滞,
那曾经熟悉的幽蓝色监视器光芒,急促而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像是挣扎,
又像是最后的告别,然后,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最终,
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我的利爪,彻底贯穿了他的驾驶舱。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再次涌上喉咙。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有更多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溢出,沿着下巴的线条滑落,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