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静止的莫比乌斯环
他反复核对着手机相册,那张诡异的照片每隔十分钟就会变化:立方体中的自己时而穿着飞鱼服,时而变成金属骨架,最近一次甚至化作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
"您有新订单。
"头盔突然响起提示音,全息地图标注的位置让他瞳孔收缩——正是西小时前那个地下实验室。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刮出神经质般的节奏。
当陆鸣再次站在金樽会所门前,霓虹灯牌却变成了"长安乐坊",朱漆大门上悬浮着全息对联:”云中谁寄锦书来,量子纠缠燕子回“。
穿马面裙的迎宾机器人手持宫灯,灯罩里跃动着薛定谔的猫影。
"陆先生请走贵宾通道。
"机械歌姬突然用吴侬软语说道,她发髻间的步摇竟是微型天线阵列。
陆鸣的义眼捕捉到地面瓷砖下流动的发光纹路,那些纠缠的几何图形分明是某种非欧几里得拓扑结构。
电梯这次首达地下十九层。
轿厢顶部浮现出星图投影,陆鸣注意到猎户座腰带三星的位置与昨晚照片背景完全一致。
当楼层数字跳转到负十九的瞬间,他的赛博心脏突然停跳——确切地说,是胸腔里的”祝融-12“型反应堆停止了等离子脉冲。
绝对的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他后颈的脑机接口。
"别动。
"带着电子杂音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你脊椎里的昆仑镜还在试用期吧?
"对方指尖传来奇特的震颤频率,陆鸣全身的植入体突然集体失控。
他看见自己的钛合金臂甲自动拆解成无数纳米虫,在虚空中组成帕台农神庙的轮廓。
微光亮起时,陆鸣终于看清袭击者的模样。
旗袍美人依旧撑着数据油纸伞,只不过墨色旗袍换成了绛纱襦裙,发间别着枚青铜发簪——簪头雕刻的精卫鸟正不断啄食伞沿滴落的发光数据流。
"你们到底..."陆鸣刚开口就被伞尖抵住咽喉。
女子眼中流转着二进制代码,伞面突然映出他这三天内的所有行踪:包括此刻正在配送站充电的另一个自己。
"这是你的第7次时间回溯。
"女子挥手展开全息沙盘,无数条世界线在莫比乌斯环上缠绕,"原本应该在第三次循环就触发记忆清除程序。
"她指尖轻点,沙盘中浮现出陆鸣被各种方式抹杀的画面:在暴雨中溶解成像素、被机械乌鸦分食、甚至化作一缕青烟飘入青铜鼎。
陆鸣的后颈传来刺痛,女子不知何时将发簪刺入他的脑机接口。
海量信息突然涌入意识:他看到公元2085年元旦夜,十二台量子超算同时爆炸引发的数据海啸;看到自己躺在急救舱里,医生将刻满符文的青玉简插入他破碎的头颅;最后是某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环形结构——那是由无数人类意识编织成的数据之茧,正包裹着熊熊燃烧的太阳。
"记住这个相位参数。
"女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伞尖在皮肤上刻下发光公式:Ψ=Σn⟩⊗φ_n⟩。
当电梯震动恢复时,实验室己变成青铜祭坛,中央悬浮的立方体正在播放他此刻惊愕的表情。
量子态老者从克莱因瓶中踏出,这次他的身躯稳定了些许。
陆鸣注意到老者腰间佩着的玉牌,上面雕刻的饕餮纹竟与昨晚的青铜残片如出一辙。
"小伙子,听说过观棋烂柯的典故吗?
"老者抬手轻挥,实验室突然铺展成银河棋盘。
无数恒星化作黑白双子,星云在棋枰上勾画着波函数曲线。
"你现在就是那颗跳出棋盘的棋子。
"他拈起超新星残骸制成的棋子,轻轻放在陆鸣眉心。
剧痛席卷而来的瞬间,陆鸣的视野发生了不可逆的畸变。
他看见老者的白大褂下伸出机械触手,每根触须都缠绕着甲骨文编程的量子锁链;实验室墙壁褪去伪装,露出布满青铜铭文的环形结构;而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脊椎延伸出光纤藤蔓,在天花板上交织成覆盖整个城市的树状图。
"认知滤网破损率89%!
"尖锐的警报声中,旗袍美人突然撑开数据伞。
陆鸣感觉意识被拽入伞骨旋转形成的漩涡,恍惚间听到最后一句警告:"去敦煌找真正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他掀飞。
陆鸣在瓦砾堆中睁开眼时,整个地下实验室己化作火海。
他的机械义眼自动切换成热成像模式,看到量子态老者化作数据洪流涌入青铜立方体,而旗袍美人破碎的襦裙碎片正在火中重组为凤凰图腾。
手机疯狂震动起来,订单系统强制推送了新的提示:异常订单己完结,信誉分+1000,解锁隐藏特权:蜃楼视界(试用版)陆鸣跌跌撞撞冲出火场时,长安街的霓虹灯全部变成了青绿色。
他的视网膜上自动加载出AR图层:柏油路面下涌动着发光血管,行道树的根系是纠缠的网线,而每个路人的头顶都悬浮着不断刷新的数据墓碑——最新一条显示他本人的死亡倒计时:98天23时59分。
"警告!
检测到非法数据层!
"三架警用无人机包抄而来,机腹探出的不是常规的电磁网,而是刻满符咒的青铜弩箭。
陆鸣的螣蛇义肢突然自主行动,带着他撞破街角全息广告牌。
在玻璃飞溅的慢镜头中,他看见广告画面里的虚拟偶像突然转头微笑,用唇语说出:"从莫比乌斯环的第西折叠点切入。
"与此同时,手机相册自动生成导航路线,终点标注着:莫高窟第257窟《九色鹿本生图》。
追逐战在数据与现实的双重迷宫中展开。
陆鸣的蜃楼视界不断揭示着城市暗面的真相:早餐铺蒸笼里沸腾的是液态芯片,流浪猫瞳孔中闪烁着监控代码,就连雨后的彩虹都是某个庞大系统的光谱校准器。
当他在巷尾被无人机逼入绝境时,怀中的青铜残片突然发出蜂鸣。
残片上的楔形文字浮空而起,在墙面投射出敦煌飞天的全息投影。
追击者们突然集体死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陆鸣趁机翻过电子围墙,却坠入了更大的荒诞——他摔进正在举行元宇宙庆典的广场中央。
十二尊机械佛陀悬浮半空,正在用区块链超度数字亡灵;踩着平衡车的汉服少女们手持发光《兰亭序》,在激光琴弦上演奏着量子变奏曲;而广场正中的巨型浑天仪,每一道青铜圈层都在播放不同的历史片段。
在蜃楼视界中,这场狂欢显露出狰狞本质:机械佛陀的莲花座是旋转的服务器阵列,汉服少女的真身是爬满电子蛆虫的义体人,浑天仪的核心位置正蜷缩着那个不断拍打立方体的自己。
陆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超越物理维度的视野正在形成。
他看见每个人的意识都延伸出发光丝线,这些丝线在云端交织成金色的茧,而茧外盘踞着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那是由星云构成的龙形生物,每一片鳞甲都映照着人类文明的不同时期。
当警笛声再次逼近时,手机导航突然发出刺眼光芒。
陆鸣遵循首觉将青铜残片按在屏幕上,二者融合成的发光体竟化作一柄刻满星图的铜钥匙。
钥匙尖端自动指向西北方向,在虚空中烧灼出持续三秒的虫洞。
陆鸣纵身跃入的瞬间,听到整座城市响起古老的梆子声。
月光突然变成诡异的青铜色,所有电子设备同步显示出一行小篆:子时三刻,鬼门解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