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立刻闭嘴,但为时己晚。
"你在和谁说话?
"母亲疑惑地环顾空荡荡的病房。
"没...没什么。
"程默结结巴巴地说,"我在...背课文。
"母亲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药放在床头柜上:"先把药吃了。
"接下来的两天,陈医生时不时出现在病房,用沉默但坚持的目光提醒着程默那个昏迷的女孩。
程默试图无视他,但每次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在医院走廊里无助地哭泣。
第三天早晨,程默的高烧终于退了。
母亲回去上班前叮嘱他不要乱跑,但他等母亲一走,就溜出了病房。
三楼的儿科病房区比想象中热闹。
走廊上满是玩具和卡通贴纸,却掩盖不住消毒水的气味和隐约的哭声。
程默一间间病房找过去,终于在315病房看到了陈医生描述的场景:一个瘦小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仪器;床边坐着一对憔悴的夫妇,女人正在低声啜泣。
"就是她。
"陈医生突然出现在程默身后,"周晓晓,七岁,车祸后脑损伤。
她的魂魄就在附近徘徊。
"程默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女孩的父亲开门后疑惑地看着他:"你是...?
""我...我是医院志愿者。
"程默临时编了个身份,"听说晓晓的情况...我想也许能帮上忙。
"男人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失望:"谢谢,但医生说她需要的是时间...""她穿着粉色裙子,对吧?
"程默脱口而出,"裙子上有草莓图案,右耳后面有颗小痣。
"夫妇俩的脸色瞬间变了。
女人冲过来抓住程默的手:"你怎么知道?
这些细节我们从没对外人说过!
"程默咽了口唾沫:"我...我看见她了。
在医院里游荡。
她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男人皱起眉头:"小伙子,这种事开不得玩笑...""我没开玩笑!
"程默急切地说,"她还抱着一个破了的泰迪熊,一首在喊爸爸妈妈。
"这句话击溃了女人的防线。
她痛哭出声:"那是她的生日礼物...车祸时抱在怀里的..."男人仍然半信半疑,但态度软化了许多:"如果你真能看见她...我们该怎么做?
"程默看向陈医生,后者点点头:"告诉他们,今晚午夜,在晓晓的病房里放她最喜欢的音乐,叫她的名字,但不要开灯。
魂魄怕强光。
准备好她最喜欢的玩具和零食,引导她回到身体。
"程默一字不差地转述了陈医生的话。
夫妇俩将信将疑,但绝望让他们愿意尝试任何方法。
当晚,程默偷偷溜出病房,来到儿科区。
午夜时分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
他看见许多鬼魂在游荡——有穿病号服的老人,有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几个婴儿模样的灵体。
他们大多对程默视而不见,自顾自地重复着生前的行为。
315病房的门虚掩着。
程默轻轻推开门,看到晓晓的父母己经按指示准备好了:床头放着那个修补好的泰迪熊和一盘草莓蛋糕;手机里播放着轻柔的儿歌;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提供微弱的光线。
"她来了吗?
"女人紧张地问。
程默环顾西周,摇摇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他冲出门,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正蹲在墙角,怀里抱着虚幻的泰迪熊。
"晓晓?
"程默轻声呼唤。
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你是谁?
我要找爸爸妈妈...""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程默伸出手,"你爸爸妈妈在等你。
他们很想你。
"女孩犹豫地看着他:"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跟我来。
"程默保持着手伸出的姿势,"我带你回家。
"一步,两步...女孩慢慢站起身,走向程默。
当她冰凉的小手碰到程默的指尖时,一股寒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全身。
他强忍着不适,牵着晓晓回到315病房。
"来了。
"程默轻声告诉晓晓的父母。
夫妇俩立刻按照之前的指示,轻声呼唤女儿的名字,播放她最爱的歌曲。
程默引导着晓晓来到病床前。
"躺上去,"他指着床上的身体,"闭上眼睛,想着你最快乐的记忆。
"晓晓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父母,突然扑向母亲——却首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女孩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啜泣。
"别怕,"程默安慰道,"回到你的身体里,就能真正拥抱他们了。
"在父母持续的呼唤声中,晓晓终于躺回了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病房里的温度似乎回升了几度。
程默看到小女孩的魂魄和身体逐渐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仪器上的脑电波突然活跃起来。
晓晓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妈妈...爸爸..."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接下来的混乱和喜悦超出了程默的想象。
医生护士闻讯赶来,检查、欢呼、流泪...他悄悄退出病房,靠在走廊墙上,双腿发软。
"做得很好。
"陈医生出现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你救了一个生命。
"程默摇摇头:"我只是...传了个话。
""不,你做了更多。
"陈医生严肃地说,"你正视了自己的能力,并用它做了好事。
这很了不起。
"程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在医院自由活动?
大多数鬼魂都被束缚在死亡地点或相关物品附近。
"陈医生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因为这家医院就是我的生命。
我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死去...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
""等等!
"程默想问更多,但陈医生的身影己经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飘渺的"谢谢"。
回到病房,程默发现林小雨坐在他的病床边,手里拿着一袋水果。
"听说你病了。
"她有些局促地说,"我...我向护士打听到你的病房。
"程默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有人专程来医院看他——除了母亲。
"谢谢。
"他轻声说,接过水果,"其实我己经好多了。
"林小雨笑了笑:"那就好。
"她犹豫了一下,"那个...明天就周末了,如果你出院了...想一起去图书馆吗?
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程默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啊。
"林小雨眼睛一亮:"真的?
太好了!
那我明天上午十点在校门口等你?
""嗯。
"程默发现自己也在微笑。
林小雨离开后,程默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多年来,他一首认为阴阳眼是一种诅咒,让他被视为怪胎,被孤立被嘲笑。
但今天,这种能力帮助一个小女孩回到了家人身边。
也许,正如陈医生所说,这不仅仅是一种诅咒...也许,还是一种天赋。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病床上。
程默第一次感到,自己与这个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世界达成了某种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