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倾落的冬夜,银杏枝桠托着一弯霜月,将1999年的初遇酿成琥珀。
七岁的苏雪夜踮脚折下凝冰的枯枝,蜡笔尖挑破雪幕时,
窥见了长椅上蜷缩成问号的少年——蓝白条纹病服裹着单薄身躯,睫毛凝着碎钻般的冰晶,
素描本在怀里蜷缩成蚌壳,而他正是困在珍珠里的哑默魂魄。命运之神在树影里织就银线,
将两个星轨错位的灵魂缝进同一片星空。那些浸着金箔的午后,
少女把烫伤的手腕藏进毛线手套,
教自闭症少年在银杏叶上晕染星云;少年用冻疮斑驳的指节,
在城郊天文台的铁锈穹顶刻下暗语。直到十六岁那场滂沱大雨,
命运齿轮咬碎月光浇筑的诺言,暴雨中坠落的岂止天文馆门票,更是银河溃堤时溅落的星子。
消毒水的气味,那股既刺鼻又令人倍感熟悉的味道,宛如一把无形且精巧的钥匙,
不声不响地开启了我记忆深处那扇被岁月尘封已久的门扉。当这股气味猛地刺入鼻腔的瞬间,
我的思绪仿佛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牢牢牵引,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窗外,
那棵银杏树宛如一位沉默而坚毅的守望者,静静地伫立在时光的滔滔洪流之中,岿然不动。
金黄的扇形叶片,在微风轻柔的拂动下,恰似一只只轻盈曼妙的蝴蝶,翩翩起舞,
簌簌地飘落,轻轻地坠在青石板上。那7叶片飘落的声音,轻柔而又悠扬,
仿佛是时光在耳畔低语,娓娓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无情掩埋的动人故事。
望着这纷纷飘落的银杏叶,我不禁出了神,它们像极了十六岁那年,
他画在我课本上的那一抹简单却又满溢温暖的涂鸦。“32床换药。”护士清脆的声音,
犹如尖锐的针,瞬间刺破了我沉浸在往昔回忆中的美好梦境。我猛地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匆忙转身,却在慌乱之中,氧气面罩从掌心悄然滑落,重重地砸在床头柜上,
发出沉闷而又令人心悸的声响。这声响,仿佛一声沉重的叹息,
在寂静得有些压抑的病房里久久回荡。就在这时,玻璃碎裂的声音突然尖锐地响起,
清脆而又刺耳。我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在抬头的刹那,撞进了他那如同深潭般深邃的眼眸。
那人站在逆光里,白大褂被穿堂风高高掀起衣角,
胸牌上的“周淮安”三个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冷冷的光。他手中的玻璃药瓶,
此刻已在地上摔得粉碎,透明的液体如同蜿蜒的蛇,顺着地面缓缓爬行,爬上了他的皮鞋。
十年的时光,犹如一位技艺精湛、手法细腻的雕刻家,
在他的脸上精心雕琢出了凌厉而又成熟的轮廓。然而,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却分明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如同深邃的湖水,静谧而又神秘,藏着无尽的故事与深情。
“雪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仿佛是从遥远而又缥缈的时光深处传来。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钢笔从胸袋悄然滑落,在病历本上洇开大团墨迹。消毒水的味道,
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浓烈起来,仿佛是记忆的潮水汹涌而至,将我们彻底淹没。
我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腕骨凸起的弧度,与当年握画笔时一般无二。记忆,
如同被猛然掀开的旧胶片,哗啦啦地迅速倒带回了初遇的那天。那是一个寒冷刺骨的冬日,
七岁的我,举着蜡笔,蹲在银杏树下,好奇而又懵懂地看着那个身着蓝条纹病号服的少年。
他蜷缩在长椅上,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怀里紧抱着的素描本被北风吹得哗哗作响。
“要一起画星星吗?”我清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冬日的寂静与沉闷。
我抽走他冻得发青的手指间的炭笔,在泛黄的纸页上,涂抹着歪歪扭扭的银河。
他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我手背的烫伤疤痕,
在空白处画下了十二芒星。那一刻,他的眼神,如同夜空中最亮、最璀璨的星,
瞬间照亮了我小小的世界。那年,周淮安十四岁,是住在疗养院的自闭症少年。从那以后,
我每天都会满心欢喜地翻过矮墙,去找他。我们在银杏叶上画着会眨眼的星座,
在那个小小的、只属于我们的世界里,编织着属于我们的五彩斑斓的梦。直到某个雨夜,
他浑身湿透地冲进我家院子,把淋湿的素描本塞给我,
扉页上用红颜料写着:“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我们在城郊废弃的天文台,待到了黎明。
他教我辨认仙后座γ星的位置,那是导航星,他说,迷路的时候,就找这颗最亮的。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轻轻拂过我耳尖,带着一丝温暖与亲昵。我握着他递来的银杏叶书签,
上面用金粉勾着北斗七星的轮廓。叶片背面,有他新学的成语,
一笔一画写得郑重其事——“死生挈阔”。十六岁生日那天,
我满心欢喜地攥着两张天文馆门票,在他家楼下等到路灯亮起。然而,
无情的暴雨却如倾盆般落下,瞬间浇透了我的连衣裙,也浇灭了我心中那满怀期待的希望。
当周妈妈红着眼眶递来牛皮纸袋时,我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里面装着被撕碎的星空绘本,还有移民加拿大的机票存根。那一刻,我的世界,瞬间崩塌。
此刻,监护仪的滴答声,将现实无情地割裂。周淮安后退半步,白大褂蹭上了墙角的血迹。
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在夕阳下折射出冰冷而又刺眼的光。“抱歉,
认错人了。”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器,带着一丝沙哑和无奈。转身时,
输液架勾住了他的衣摆,葡萄糖液溅在他苍白的脖颈上。我数着他仓皇离去的脚步声,
在第十二下时,听见了电梯间传来的剧烈咳嗽声。那一刻,我的心,如同被针刺,隐隐作痛。
深夜查房时,我在护士站瞥见了他的病历。26岁,血液科副主任医师,
诊断记录里写着“急性髓系白血病复发”。看着那冰冷的文字,我的心,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喘不过气来。月光爬上窗台时,我摸出枕头下的银杏叶书签。
十年前被泪水晕染的金粉,早已斑驳,
却还能看清背面用钢笔描过无数遍的补充:“与子成说。”第二天,在采血室重逢时,
他正在给实习生示范静脉穿刺。我腕间的烫伤疤痕,暴露在无影灯下,
他的针尖突然偏离了血管。殷红的血珠渗进棉球,他摘下手套,露出指节处淡青的针孔。
“疼吗?”他突然问。我望着他白大褂袖口露出的住院腕带,
上面印着和我相同的楼层——血液科病房在十六层。我们谁都没有说破,
就像当年谁都没有戳穿那个被改写的成语。从那以后,他每天查房时,
都会在我床尾多停留三分钟,指尖拂过病例时,在“骨髓配型”那栏反复摩挲。
直到某个雪夜,我撞见他蜷缩在安全通道吞止痛药,掌心攥着染血的银杏叶。
“当年机票是伪造的。”他咳出的血沫溅在领口,像雪地落下的红梅,
“我妈发现我们在天文台过夜,说我会耽误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那些年的分离,都是命运的捉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时,
我正跪在地上,拼凑着他撕碎的检查单。白细胞计数那栏的数字,张牙舞爪,
仿佛是死神的宣告。病理报告底端“预后极差”的印章,鲜红如吻,刺痛了我的双眼。
最后那周,他总在深夜溜进病房,冰凉的手指虚虚勾着我的小指。“你看窗外,
”他指着银杏枝桠间闪烁的星辰,“那是仙后座γ星。”他的声音,轻柔而又虚弱,
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他走的那天,正是平安夜。抢救室的玻璃窗蒙着水雾,
我看着他腕间的银杏叶纹身,渐渐被心电监护仪的直线吞没。护士递来他枕下的素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