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轻,“哗啦 —— 哗啦 ——”,混在雾水打在竹叶上的 “沙沙” 声音,却格外清晰。
他停下脚步,往回廊尽头望去,雾气里站着个姑娘,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手里拿着本线装书,正靠在廊柱上翻看。
姑娘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她的头发很长,用根红丝绳扎着,垂在背后,红丝绳在雾里显得格外鲜艳,像滴在宣纸上的朱砂。
“你好,我是温砚。”
姑娘的声音很轻,像雾里的风,“也是被‘故人’请来的。”
陆沉点点头:“陆沉。”
他的目光落在温砚手里的书上,书脊上写着《水墨技法图谱》,书页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反复翻看。
温砚合上书,把它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书脊:“陆先生也是喜欢水墨画吗?”
陆沉摇了摇头:“只是略懂一点,以前跟李队学过几笔,他说水墨画能让人静下心来。”
提到李队,陆沉的声音低了些 —— 李队是他的师父,当年因为他收了顾崚的贿赂,被牵连开除,后来就失踪了,只留下本《水墨技法图谱》,说是 “等你想明白什么是良心了,再看这本书”。
温砚的眼睛亮了亮:“李队?
是不是十年前在云顶大厦办案的李建明警官?”
陆沉愣住了:“你认识李队?”
温砚点了点头,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着:“我姐姐当年是李队的线人,她知道云顶大厦偷工减料的事,想告诉李队,结果……”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里蒙上了层雾水,“结果被柳曼陷害,说她泄露商业机密,姐姐受不了打击,就***了。”
陆沉心里一沉,他没想到温砚和十年前的事还有这样的关联。
“你姐姐是……温书砚。”
温砚的声音很轻,“当年是个演员,和柳曼在同一个公司,柳曼为了上位,就故意泄露了姐姐的隐私,还把云顶大厦的事栽赃给她。”
陆沉想起刚才在正厅里见过的柳曼,穿着件红色的连衣裙,脸上涂着浓妆,手里拿着支口红,不停地补妆,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走,雾水打在旗袍上,把月白色浸成了淡蓝色。
温砚指着廊柱上的刻痕:“陆先生,你看这些刻痕,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刻的,像是某种密码。”
陆沉凑近看,刻痕是用小刀刻的,弯弯曲曲的,像水墨画里的线条。
“我昨天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刻痕,” 温砚说,“后来在书里找到了张山房的平面图,发现这些刻痕的位置,刚好对应着山房的暗门。”
陆沉心里一动:“你昨天就来了?”
温砚点了点头:“‘故人’说我可以提前来,帮着整理一下书房的书。
书房里有很多旧书,都是以前的主人留下的,其中有本《雾隐山房纪事》,里面写着山房的历史,说这里以前是个画家的故居,画家因为被人陷害,在书房里自焚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那个画家,是我爷爷。”
陆沉愣住了,他没想到温砚和雾隐山房还有这样的渊源。
“你爷爷……我爷爷叫温墨林,” 温砚说,“十年前,他是云顶大厦的设计师,顾崚让他修改设计图,偷工减料,爷爷不愿意,就被顾崚陷害,说他收了贿赂,爷爷受不了打击,就回到山房,在书房自焚了。”
她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旗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出爷爷被陷害的证据,为他和姐姐报仇。”
回廊的尽头是书房,温砚推开门,里面弥漫着旧书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墨香。
书架上摆满了书,大多是线装本,书脊上的字己经模糊了。
靠窗的位置摆着张书桌,上面放着个砚台,砚台里还有些残留的墨汁,己经干了,呈深黑色。
“这是爷爷当年用的砚台,” 温砚拿起砚台,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里面的墨,是他最后一次画画时用的,还没洗干净。”
陆沉走到书桌前,看见桌上放着张未完成的画,画的是雾隐山房的回廊,线条流畅,墨色浓淡相宜,只是右下角少了个落款。
“爷爷还没画完,就被顾崚的人带走了。”
温砚的声音很轻,“我这次来,就是想帮爷爷把这幅画画完,再找出他被陷害的证据。”
陆沉看着温砚,她的眼里虽然含着泪,却透着股坚定的光,像雾里的灯,照亮了十年前的黑暗。
雾气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裹住书桌,砚台里的干墨像是要被雾水浸湿了。
陆沉拿起桌上的《水墨技法图谱》,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根红丝书签,和温砚扎头发的红丝绳一模一样。
他突然明白,李队当年留下这本书,不是让他学画画,而是让他记住,有些事,不能像水墨画一样,一笔带过,有些罪,必须要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