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历四百九十八年，我曹宇来到了临渊城。这座城建在断崖边上，终年云雾缭绕。

城中有一处地方叫"归心阁"，据说是专门医治"痴症"的。痴症，

就是痴迷于某物而无法自拔。有人痴迷书画，有人痴迷器物，有人痴迷歌舞，

甚至有人痴迷那些古怪的机关术。这些人被称为"痴人"，被视为家族污点。"看，

又一个不成器的被送来了。"城门口，一个小贩冲我努努嘴。我穿着一身破旧长袍，

头发散乱，眼神游离，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痴症"患者。

三天前我在息丘县的医馆见到了归心阁的人，他们在暗中发放告示，称可以治愈痴症。

但我注意到那些被"治愈"回来的人，眼神空洞，行为呆板，与传言中的判若两人。"大爷，

买个糖葫芦吧，甜得很。"小贩朝我递过来一串糖葫芦。我摇摇头，

继续装作神思恍惚的样子。实际上，我已经将一枚铜镜藏在了袖中，这是记录影像的法器，

乃是师父所赠。还有一柄小刀，藏在靴子里。身上还缝着几张特制的纸，

可以将文字传递出去。"曹兄，你真的要这么做？"昨夜，好友凌云拉着我的手，

眼中满是担忧。"非如此不可。"我握紧了他的手，"我怀疑归心阁背后有大阴谋。

这几个月，已经有三十多位年轻人被送去，回来的都变了个人。

最近甚至有传言说有人彻底消失了。"凌云摇头："可你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听说那里面手段残忍，若被发现你是装的...""所以我才需要你，"我递给他一封信，

"三日后，如果我没有消息，你就按照信上说的做。"张莉比我们想象的更敏锐，

她提前发现了我的计划。临行前夜，她出现在我的窗外。"你就那么想当英雄？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不是要当英雄，"我苦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知道，

李山送去归心阁后，再也没回来。他是我的朋友。"张莉气得发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如果你也消失了，我该怎么办？"我伸手想抚摸她的脸，却被她打开了手。"等我回来，

"我只能这样承诺，"我一定会回来。"张莉冷笑一声："你最好带着真相回来，

否则我绝不原谅你。"她留下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然后转身离去。那一刻，

我几乎要放弃计划。但我不能。因为除了李山，还有更多人消失在那个地方。想到这里，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归心阁。那是一座暗红色的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曹公子？

"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人向我走来，"家父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这是县令之子萧煜。

正是他出面安排我假扮痴症患者进入归心阁。

他的妹妹也是被送去"治疗"后性情大变的一个。萧煜低声道："记住，进去后千万小心。

我只能送你到门口，之后就靠你自己了。""多谢。"我点点头，眼神依旧游离，

表演着痴症状态。归心阁的门徐徐打开，一股奇异的香气飘了出来。

两名穿着朱红色长袍的侍从站在门口。"这位就是曹家公子？"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走出来，

打量着我。"是。家父托我将他送来治疗。"萧煜恭敬地说。"痴迷何物？"那人问。

"机关术。"萧煜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回答，"整日刻木制图，废寝忘食，家族生意都荒废了。

"尖嘴男子点点头，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曹公子，可愿入阁治疗？

"我装作茫然地点头。"很好。治疗期间，外人不得探视。半月后，若进展顺利，

家人可来接回。"尖嘴男子说完，示意侍从带我进去。萧煜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能读出他眼中的担忧。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归心阁内部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穿过一条长廊，我被带到一个小院。院中种着奇异的花草，有些我从未见过。

空气中弥漫着那种怪异的香气，让人头脑略微发晕。"新来的？

"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坐在院子角落，头也不抬地问。我点点头，依旧装作痴迷状态。

"别装了，"他忽然抬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里没有外人，都是'痴人'。

"我心下一惊，但表面不动声色，走到一旁坐下。"我叫乐七，痴迷音律。

"年轻人自我介绍，"你呢？""曹宇，痴迷机关术。"我回答。"哦？"乐七来了兴趣，

"做过什么有趣的机关？"我早有准备，详细描述了几种巧妙的机关设计。

这些都是我确实了解的，因为我虽非痴迷，但确实对机关术有研究。乐七听得入神，

不时点头："你很有天赋。不过，既然家里送你来了，想必是影响到家族利益了吧？

"我苦笑："家父说我整日摆弄这些无用之物，荒废了商行事务。""都一样，

"乐七叹了口气，"家族需要的是能创造利益的继承人，不是沉迷某物的'痴人'。

"聊着聊着，我试探性地问："听说有人在这里治好了？"乐七脸色微变："是，治好了。

但你真的想被治好吗？"我没说话，等他继续。"被'治好'的人，没了痴迷，也没了灵魂。

"乐七压低声音，"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曹兄，我劝你别太配合他们的'治疗'。

"我心中一凛。这正是我所怀疑的。傍晚时分，一阵钟声响起。乐七带我到大厅用膳。

厅内已坐了二十多人，年龄不一，神情各异。有的沉默寡言，有的焦躁不安，

还有几个目光呆滞，面无表情。"那几个是快'治好'的。"乐七指了指那些呆滞的人。

饭菜端上来，香气扑鼻，但我发现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在其中。我假装吃了几口，

实则暗中将食物藏在袖中的小袋里。用完膳后，一名红袍人宣布："今晚有新人入阁，

举行欢迎仪式。"众人被带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厅中央点着奇异的青色火焰，

周围摆放着古怪的器具。"新来的曹公子，请上前。"尖嘴男子出现在厅堂正中。

我装作茫然地走上前去。"归心阁治痴，首要明心。"男子手持一杯青色液体，"饮下此液，

敞开心扉，方能治愈。"我接过杯子，液体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我知道不能喝，

但也不能拒绝。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开始抽搐。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我趁机将杯中液体倒入袖中的小袋，只留下一点在杯底，

然后装作喝下的样子。尖嘴男子似乎没有发现异常，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今晚好好休息，

明日开始正式治疗。"回到住处，乐七悄悄问我："你没真喝下去吧？

"我假装困倦："喝了，有点晕..."乐七点点头，没再多问。我躺在床上，

等待夜深人静。半夜时分，确认乐七已经熟睡，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袖中取出铜镜，

开始记录房间内的一切。然后我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我必须找到证据。

根据之前的观察，我判断真正的"治疗"场所应该在建筑深处。顺着走廊前行，

我发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上有奇怪的符文。正当我思考如何打开时，突然听到脚步声。

我迅速躲到一根柱子后面。"今日的进展如何？"一个沉稳的声音问道。"很顺利，大人。

十号已经完全听命于我们，可以送回去了。"是尖嘴男子的声音。"很好。那个新来的，

资质如何？""观察中。不过看起来很有灵性，应该能成为上品。""别操之过急。

上次的损失太大了。""明白，大人。"两人说着推开那扇大门走了进去。门缝中，

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个巨大的厅堂中，数十个人被束缚在特制的椅子上，

头上戴着奇怪的金属环。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明显没有意识。

几名红袍人在他们身边走动，不时调整那些金属环的位置。我咬紧牙关，

拼命克制住内心的震惊和愤怒，用铜镜记录下这一切。我必须找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控制这些"痴人"。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猛地转身，

看到乐七站在那里，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酷表情。"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痴人。

"他冷笑道，"你到底是谁？"我迅速拔出靴中的小刀，抵在他咽喉处："不要出声，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闭嘴。"乐七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反而笑了："你以为你能凭一把小刀逃出去？""你是他们的人？"我警惕地问。"不，

我和你一样，是来查明真相的。"乐七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只不过我来得比你早三个月。

"我半信半疑地放下刀："证明你的身份。"乐七撩起袖子，

露出手腕上的一个奇特的疤痕："这是飞鸽传书行的标记。我是受雍州知府之托前来调查的。

"飞鸽传书行是民间的一个秘密组织，专门调查各种离奇怪事。我知道这个组织确实存在，

也曾有过接触。"那你查到了什么？"我问。"归心阁表面上是治疗痴症，

实际上在搜集特殊天赋。"乐七低声道，"那些被送来的'痴人'，其实都有独特的才能。

归心阁通过某种方法，把这些才能...提取出来。""提取？怎么提取？

""我还没完全弄清楚。但我知道那些被'治好'的人，失去的不仅是痴迷，

还有他们的特殊才能。而这些才能，似乎被归心阁的核心人物所获取。

"这个发现让我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乐七所说属实，那么归心阁简直是在窃取他人的天赋！

"还有更可怕的，"乐七继续道，"那些完全失去反应的人，可能是被提取过度，

连灵魂都被抽空了。""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我坚定地说。"没那么简单。

归心阁背后有大人物支持，可能涉及朝廷高层。"乐七苦笑，"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

还要找到安全的传递渠道。"我思索片刻："我有办法传递消息出去。但我需要更多证据，

特别是他们如何提取才能的过程。"乐七点点头："三日后有一场特殊仪式，

据说会有'上品'诞生。那是最好的机会。""三日后？不能再早些吗？""不行，

平时那扇门都有人守着。只有仪式当天，大部分人都会集中在主厅，防守会有空隙。

"回到房间后，我开始计划行动细节。铜镜记录的证据已经很惊人，但还不够。

我需要知道整个过程，以及背后的主使者是谁。第二天，所谓的"治疗"开始了。

我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穿紫袍的老者。"曹公子，请坐。"老者和蔼地说，

"我是归心阁的导师，负责帮助你摆脱痴迷。"我依言坐下，继续扮演痴症患者的角色。

"先聊聊你的机关术吧，你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老者问。

我详细描述了一个复杂的水力机关，这确实是我的得意之作。老者听得很认真，

不时点头："确实精妙。你的才能很特殊，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接下来，

老者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堆形状各异的木块："请用这些木块，

做一个简单的机关。"我按照要求，迅速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弹射机关。老者观察着我的动作，

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解读的光芒。"很好，明天继续。"老者站起身，

示意今天的"治疗"结束了。回到院子里，乐七迎上来，低声道："怎么样？

""他们在测试我的能力。"我回答。"小心点，测试完毕后，可能很快就会进行提取。

"乐七警告道。晚上用膳时，我注意到饭菜中的那种怪味更浓了。我依旧没有真正进食，

而是暗中藏起来带回房间分析。乐七告诉我，归心阁的核心人物明天会有一个重要会议，

警卫会减少，是探查的好机会。第三天晚上，借着巡夜更换时的短暂空当，

我和乐七悄悄潜入了平时被严密看守的区域。通过一条隐蔽的通道，我们来到一个地下大厅。

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装置，周围是各种奇怪的器具和符文。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

角落里堆放着几具尸体，都是年轻人的模样。"天啊，他们杀人了！"我压低声音，

但无法掩饰震惊。乐七脸色铁青："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提取过程。有些人...死了。

"我用铜镜记录下这些证据，心中的怒火几乎无法抑制。突然，大厅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

几个红袍人抬着一个昏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我认出那是昨天新来的一个"痴人"。

"快藏起来！"乐七拉着我躲到一堆箱子后面。红袍人将那年轻人固定在中央的装置上，

然后退到一旁。一个身穿金色长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脸被兜帽遮住，看不清容貌。

"开始吧。"金袍人下令。一名红袍人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水晶球，

放在年轻人头顶上方的凹槽中。然后几个人开始吟诵怪异的咒语。水晶球开始发光，

年轻人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口中发出痛苦的***。随着咒语声越来越高，

水晶球的光芒越来越亮，竟从年轻人的头顶抽出一缕缕金色的光线。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

我几乎忘了呼吸。乐七抓住我的手臂，示意我继续记录。大约持续了一刻钟，

年轻人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和动作，像是死去了一般。水晶球中凝聚了一团金色的光芒，

闪烁着奇异的光泽。金袍人走上前，从凹槽中取出水晶球，放在一个特制的盒子里。

"这个资质一般，只能算中品。"金袍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明日再选几个上品进行提取。

""是，大人。这个处理掉？"红袍人指着装置上的年轻人。"嗯，没用了。

"金袍人随意地说，仿佛在谈论一件废物。我强忍着愤怒，继续记录。

这已经不仅仅是窃取才能的问题，而是***裸的谋杀！红袍人们解开年轻人的束缚，

拖着他离开了大厅。金袍人也随之离去。"我们得马上传递消息出去。"我低声对乐七说。

"不行，现在动手太危险了。"乐七拉住我，"明天是大型仪式，

届时归心阁的核心人物都会到场，包括他们的真正首领。那才是揭露他们的最佳时机。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乐七说得有道理，如果能查明背后的主使者，效果会更好。

回到住处，我迅速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写在了特制的纸上。这种纸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

只需要点燃一角，文字就会被传递到预设的地点。我写好后，点燃了一张，

将信息传给了凌云，告诉他明晚行动，要做好接应准备。然而，命运总是充满了意外。

第四天一早，我被两名红袍人从睡梦中拉起。"大人要见你。"其中一人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