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模仿那面镜子。
他是真的饿了。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心裂肺的饥饿。
胃里像是被挖空了,然后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疯狂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不是对食物的渴望。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面还在“咔嚓”作响的照骨镜,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唾液。
他想吃了它。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填满了他的脑子。
他想把那面冰冷、坚硬的青铜古镜塞进嘴里,用牙齿把它嚼碎,连带着里面那个哭嚎的怨魂一同吞下!
那东西,一定很“补”!
“妖孽!
你……你对老祖宗的宝镜做了什么!”
族长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指着陈孽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声音凄厉。
宝镜?
陈孽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听见的“妄言”告诉他,这东西不过是一个用上百个新生儿的魂魄和怨气炼成的邪物,靠吸食活人阳气为生。
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老祖宗的宝镜”?
真是……可笑!
“抓住他!
快!
别让他跑了!”
几个胆大的族人壮着胆子,抄起祠堂里的长凳、香炉,慢慢围了上来。
他们脸上的恐惧,己经变成了狰狞的杀意。
疯子不可怕。
一个能操控“妖法”的妖怪,才最可怕!
必须在他虚弱的时候,把他打死在这里!
陈孽靠着冰冷的石柱,胸口剧烈起伏。
他很虚弱。
被照骨镜吸走了大半的阳气,又强行书写“妄言”,精神和肉体都濒临极限。
但同时,他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那股源自腹中的饥饿,正化作一股邪异的力量,流遍他的西肢百骸。
他能“看”到那些围上来的人。
在陈孽扭曲的视野里,他们不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而是一团团浓淡不一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人形烛火!
族长身上的“火光”最亮,像一根粗大的牛油蜡烛,烧得正旺。
那些年轻力壮的族人,火焰也颇为可观。
几个年老的,则像是风中残烛,光芒黯淡,随时都会熄灭。
阳气!
这就是阳气!
那面镜子想吃的东西!
也是我现在……想吃的东西!
“杀了他!”
一个族人怒吼一声,举着沉重的长凳,当头砸下!
风声呼啸,带着置人于死地的狠辣。
若是之前,陈孽绝对躲不开。
但现在……他动了。
身体像是没有重量的影子,只是向旁边诡异地一扭,就贴着石柱滑了出去。
“嘭!”
长凳狠狠砸在石柱上,木屑纷飞。
偷袭的族人一击不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脖颈一凉。
陈孽的手,己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只手冰冷、干瘦,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你的阳气……”陈孽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鼻子在那族人的脖颈间疯狂嗅着。
“好香……”那族人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
“妖怪!
妖怪吃人啦!”
他凄厉地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挣扎。
陈孽的理智,在疯狂的食欲和村民的尖叫声中,拼命地拉扯着最后一根弦。
不能吃!
吃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他用尽全力,将手里的族人狠狠地推了出去,撞翻了后面冲上来的几个人。
趁着这个空档,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扑向了地上那面还在啃食“血痰”的照骨-骨镜!
这东西才是罪魁祸首!
也是……我的“解药”!
“铛啷!”
陈孽一把抓起照骨镜。
镜面冰冷刺骨,入手沉重。
镜子还在剧烈地挣扎,仿佛一个被抢走食物的疯狗,想要挣脱他的手,回去继续啃食那块“肉”。
“我的……这是我的!”
镜子中心的漩涡里,传出尖锐而混乱的意念。
“你的?”
陈孽眼中凶光毕露,另一只手猛地握拳,狠狠砸在了镜面上!
“砰!”
一声闷响。
陈孽的拳头瞬间血肉模糊,骨节都裂开了。
但那面照骨镜,也被他这一拳砸得狠狠一震,镜面上的光华都黯淡了几分。
镜中的哭嚎,变成了痛苦的尖啸。
有效!
陈孽不管不顾,用流着血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镜面上!
“砰!”
“砰!”
“砰!”
祠堂里,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的一幕镇住了。
一个疯子,正在用自己的拳头,生生捶打一面坚硬的青铜古镜!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整面镜子。
终于,“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裂纹,从镜子中心蔓延开来。
镜中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一股黑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气”,从裂缝中逸散出来,争先恐后地钻进了陈孽的口鼻、眼睛、耳朵,甚至是他拳头上的伤口里。
陈孽的身体猛地一僵。
腹中的那股饥饿感,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满足的……饱腹感。
他打了个嗝。
一股混杂着铜锈和怨气的味道,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那面裂开的照骨镜,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面平平无奇的破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孽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血迹和黑气,眼中闪过一丝意犹未尽。
味道……还不错。
就是有点硌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