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客临门
林大壮和周氏慌忙从屋里迎出来,看到这阵仗,一时手足无措。
林大壮搓着手,讷讷道:“村长,这……这是……”李厚德赶紧介绍:“大壮,这位是萧辰萧公子,途经咱们村,身子有些不适,需得找个清静地方休养几日。”
他略压低了声音,“萧公子是读书人,受了点伤,咱们得好生照应着。”
“读书人?”
林大壮看着萧辰那即便带着病容也难掩的挺拔身形和锐利眼神,心里有些嘀咕,这可不像是他印象里文弱的读书人。
但村长发话,他不敢不应,连忙点头:“好,好!
只是寒舍简陋,只怕怠慢了贵客。”
周氏也赶紧道:“我这就去把东边那间空房收拾出来。”
那房间原本是堆放杂物的,虽小,但还算完整。
萧辰的目光淡淡扫过院子,在林溪身上几乎没有停留,最后落在林大壮身上,抱拳行了一礼,声音略显沙哑却清晰有力:“叨扰了,只需暂歇一阵,伤愈便走,费用不会短少。”
言简意赅,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他身后的一个汉子立刻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林大壮:“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备些汤水饭食。”
林大壮看着那银子,足有二两重,够家里几个月的嚼用了,手都有些抖,不敢接:“这……这太多了……拿着吧。”
萧辰语气平淡,仿佛给的只是几文钱。
林溪站在父母身后,默默观察着。
这行人看似风尘仆仆,但衣物磨损处却不见脏污,脚步落地极轻,呼吸绵长,尤其是那萧辰,明明脸色苍白,气息却丝毫不乱,显然是身怀武艺,且刻意收敛。
那马背上驮着的长条包裹,用油布裹得严实,形状……她心头微凛,那长度和形状,绝非寻常货物。
她垂下眼睫,心中警铃微作。
这些人绝非普通行旅,更不像读书人。
他们来到这即将被旱灾吞没的穷村子,所为何来?
养伤?
这里缺医少药,并非好选择。
但眼下,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她拉了拉母亲的衣角,低声道:“娘,我去帮您收拾屋子。”
周氏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哎,好,好。”
东厢房久未住人,积了一层薄灰。
林溪手脚麻利地洒水扫地,又抱来干净的干草铺床。
周氏拿来一套虽然陈旧但浆洗得发白的被褥。
萧辰的那个随从,名叫赵铁柱的汉子,将主子的一个小行囊放进屋里,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尤其检查了窗户和墙壁,这才微微点头,退了出去。
很快,房间收拾妥当。
萧辰谢过林大壮夫妇,便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似乎急需要休息。
赵铁柱和另一名随从则守在了院门外,像两尊门神,让原本就不大的院子更显逼仄。
林大壮握着那块烫手的银子,坐立难安。
周氏也是愁眉不展,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几位一看就不好惹的“贵客”,福祸难料。
林溪低声道:“爹,娘,那田……”林大壮脸上闪过挣扎,最终叹了口气:“罢了,先……先不提了。
有了这银子,总能撑些时日。
你……你也安生些,莫要去招惹那几位贵人。”
他终究还是怕女儿那些“不着调”的言行冲撞了客人。
林溪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能暂时延缓家里的危机,但也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
午后,日头依旧毒辣。
林溪提着桶,再次去了村井边。
井水愈发稀少,排队的人心浮气躁,为了谁先打水,谁多打了一瓢,几乎要争吵起来。
“都别吵了!”
村长李厚德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维持秩序,“按顺序来!
家家都难!
吵就能吵出水来吗?”
人群暂时安静下来,但绝望焦虑的气氛像无形的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林溪默默排着队,听到前面两个妇人的低声交谈。
“……听说没?
老李头家的小儿子,昨天跑去三十里外的黑风峪找水,到现在还没回来!”
“哎哟,那可不得了!
那地方邪性得很,老一辈都说里面不干净,有去无回啊!”
“可不是嘛!
但有什么法子?
眼看就要渴死了……”黑风峪?
林溪心中一动。
那地方地势低洼,山形环绕,按风水学上讲,是藏风聚气之所,若有水脉,确有可能。
但听村民口气,那里似乎有什么危险。
轮到她时,井底几乎己经见底,费了好大劲,才舀上来小半桶泥浆似的浑水。
看着桶里的水,她眉头紧锁。
回家路上,经过林家院门,恰好看见赵铁柱正拿着一个水囊,似乎想找水。
看到林溪桶里那点浑水,他皱了皱眉。
“只有这些了。”
林溪平静地说,“村里的井快干了。”
赵铁柱沉默了一下,道:“多谢告知。”
他转身从他们的行李里取出一个皮囊,晃了晃,里面似乎还有水,但也不多了。
林溪注意到,他们那匹驮着“重物”的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鼻子喷着粗气,显然也渴得厉害。
回到自家灶房,林溪将水小心地倒入水缸,那点水甚至没能盖住缸底。
林溪走出灶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东南方向,那是她之前感应到一丝微弱水汽的方向,也是……黑风峪所在的大致方位。
她正沉思着,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萧辰走了出来,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但唇色依旧有些发白。
他走到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枣树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鸡笼和龟裂的土地,最后落在林溪身上。
“小姑娘,”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这附近,除了那口井,可还有别的水源?”
林溪沉默了片刻,道:“村人都说没有。”
萧辰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余地:“村人说没有,那你呢?”
林溪面不改色,只是道:“我不知道。
但我爹说后山危险,不让我去。”
这时,守在院外的赵铁柱走了进来,低声道:“公子,马快撑不住了,我们的水也……”他看了一眼林溪,止住了话头。
萧辰眉头微蹙,显然这也成了他的一个难题。
没有水,人还能勉强支撑,战马若渴坏了,麻烦就大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村长!
村长!
不好了!
我家男人……我家男人在黑风峪摔下山崖了!”
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妇人疯跑了过来,扑倒在闻声出来的李厚德面前,声音撕心裂肺:“……好不容易看到崖下有水光,他急着下去……脚下一滑就……呜呜呜……求求大家,去救救他,求求你们了!”
众人闻言,皆是色变。
黑风峪果然有水!
但……也出了人命!
李厚德脸色发白,又急又痛:“这……这……快!
还能动的后生,都跟我去瞧瞧!”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不能见死不救。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拿起绳索柴刀就要跟去。
“等等。”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