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座前朝御赐的宅院如今檐角生着青苔，汉白玉台阶布满裂痕，唯有中庭那株百年紫藤依旧开得轰轰烈烈。
陆川站在紫藤花瀑下，月白锦袍的银线暗纹被阳光照得忽明忽暗。
他仰头望着随风飘落的花瓣，喉结轻轻滑动——就像三年前初见半夏时，她也是这样站在花雨里，捧着《尉缭子》问他："公子以为，兵者，诡道也当作何解？
""少爷，老夫人请您去前厅。
"管家陆忠佝偻着背，浑浊的眼里藏着叹息。
陆川攥紧袖中雕着并蒂莲的翡翠扳指，那是半夏去年生辰送他的礼物。
穿过游廊时，他听见西厢房传来熟悉的翻书声，半夏总说《孙子兵法》里的"不动如山"比《女诫》更得她心。
正厅里檀香呛人。
陆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暗红织金褙子裹着嶙峋的肩，腕间佛珠碾过黄花梨扶手："自你父亲战死雁门关，陆家就剩你这根独苗。
三年了，唐氏的肚子..."老人枯槁的手指突然攥紧，"昨夜菩萨托梦，说东郊慈云寺的送子观音像显了泪痕。
""母亲！
"陆川的指节抵在桌沿发白，"半夏上月在疫病时彻夜照料全府...""那她怎么没染病？
"老夫人猛地拍案，茶盏震得叮当响，"王家医馆的先生说了，她这脉象滑如走珠却始终不见喜，分明是石女的命数！
"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明日午时前，要么休书，要么老身就吊死在这房梁上！
"暮色漫进西厢时，唐半夏正伏案批注《六韬》。
烛火在她鸦青鬓角跳跃，嫁衣般猩红的霞光透过窗棂，给案头并蒂莲纹的青瓷笔洗镀了层血光。
听见门响，她笑着回头："今日张侍郎送来的《三略》残卷..."话音戛然而止。
陆川的倒影在铜镜里碎成千万片。
他手中那张洒金纸在暮风中簌簌作响，右下角印着朱红的陆氏族徽——三年前，同样的族徽印在他们婚书的鸳鸯谱上。
"他们说...我是…？
"半夏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划过书案上未干的墨迹，那是她刚写的批注：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墨迹在"仁"字上晕开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