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悦然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六月的上海，梅雨季节刚刚开始，

潮湿的空气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挥之不去的薄纱。她拢了拢睡袍的领口，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已经有些起球的布料边缘。"悦然，早饭好了。

"丈夫徐志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平静得像每日的天气预报。"来了。"她应了一声，

却没有立刻移动脚步。楼下小区的绿化带里，几个晨练的老人正缓慢地打着太极拳，

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厨房里飘来煎蛋和稀饭的气味，

十年如一日的早餐组合。林悦然走进餐厅时，徐志明已经坐在他的位置上，

一边喝豆浆一边刷手机新闻。他穿着那件穿了至少五年的藏蓝色衬衫，领口已经有些泛白。

"今天同学聚会，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林悦然坐下，轻声说道。

徐志明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补充道："别太晚，明天还要上班。

"林悦然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稀饭，米粒在乳白色的汤水中沉浮。

她想起上周在商场橱窗里看到的那条淡紫色连衣裙，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三千八百元，相当于徐志明半个月的工资。她只是多看了两眼，徐志明就拉着她快步走开了。

"这个月房贷又涨了。"徐志明突然说，"物业费也要交了。"林悦然点点头，没有接话。

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徐志明会开始计算这个月的开支，

会提到他同事的妻子如何精打细算，会暗示她少买些"没用的东西"。

这些对话他们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就像他们重复的每一天。"我吃好了。"林悦然放下筷子，

碗里的稀饭还剩大半。徐志明终于抬起头，眉头微皱："又吃这么少？""没什么胃口。

"林悦然起身走向卧室，身后传来徐志明收拾碗筷的声音。结婚六年，

他们已经不需要言语就能完成这些日常的交接仪式。卧室的衣柜里，

衣服按照季节和用途整齐排列。林悦然的手指划过那些朴素的职业装和家居服，

最终停在一条酒红色的连衣裙上——这是她最"奢侈"的一件衣服，三年前买的，

只穿过三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了出来。手机震动起来，是高中同学群里的消息。

班长@了所有人，提醒晚上的聚会地点改在了外滩的"云端"餐厅。林悦然听说过那里，

人均消费至少五百起。她咬了咬下唇，

翻出抽屉深处的信用卡——那张她偷偷申请的、徐志明不知道的卡。

镜子前的林悦然仔细地化着妆。粉底遮盖了她眼角的细纹，腮红让苍白的脸颊有了血色，

深棕色的眼线笔勾勒出她杏仁状的眼睛轮廓。三十岁的女人，她心想，既不是青春少女，

也算不上风韵犹存，卡在一个尴尬的年纪。"我走了。"她朝厨房喊道。徐志明走出来，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穿这么正式？""同学聚会嘛。"林悦然勉强笑了笑，

拿起包准备出门。"晚上我去接你吧，几点结束？""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来。

"她迅速说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大家好久不见，可能会聊得比较晚。

"徐志明点点头，没再坚持。他伸手想帮她整理一下衣领，林悦然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路上小心。"徐志明最终说道，转身回了厨房。

林悦然站在电梯里，看着镜面墙壁中自己的倒影。酒红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白皙，

高跟鞋让小腿线条显得修长。她突然想起大学时读过的《包法利夫人》，

爱玛对平淡婚姻的不满，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当时她觉得爱玛太不知足，

现在却莫名理解了那种心情。出租车穿过繁华的街道，

霓虹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斑斓的倒影。林悦然望着窗外闪过的奢侈品店和高级餐厅，

那些她只在杂志和电视剧里见过的场景。徐志明从来不会带她去这种地方，

他总是说"华而不实"、"性价比太低"。"云端"餐厅位于一栋摩天大楼的58层。

电梯门一开，林悦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整面落地窗外是璀璨的上海夜景，

黄浦江像一条缀满钻石的缎带，东方明珠塔近在咫尺。餐厅内部装饰着水晶吊灯和真皮沙发，

穿着考究的侍者端着银质托盘穿梭其间。"悦然！这边！"班长王莉在靠窗的一桌朝她挥手。

林悦然走过去，发现已经来了十几个同学。女同学们个个妆容精致，

穿着当季新款；男同学们则谈吐不凡，聊着股票、房产和海外见闻。

她突然觉得自己那条三年前的裙子显得如此过时。"悦然，你还是这么漂亮！

"王莉热情地拉着她坐下，"听说你在银行工作？""嗯，信贷部的普通职员。

"林悦然微笑回答。"那很不错啊！对了，你结婚了吧？老公是做什么的？""公务员，

在税务局。"林悦然轻声说，注意到王莉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秦远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入口处。林悦然抬头看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微敞，

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他的头发比高中时长了些，随意地梳向脑后，

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六年不见，

秦远已经从记忆中的清秀少年蜕变成了一个充满成熟魅力的男人。"抱歉，各位，

公司临时有点事。"秦远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点慵懒的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在林悦然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林悦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高中时，秦远是学生会主席，

成绩优异，篮球打得好，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而她只是默默坐在教室角落的普通女生，

唯一一次交集是高二那年，她作为语文课代表收作业时，秦远对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秦总现在可是大忙人啊，"一个男同学调侃道，"听说你的公司去年融资了两个亿？

"秦远谦虚地摆摆手："小打小闹而已，比不上张总你的地产项目。"侍者开始上菜，

精致的餐盘里盛着林悦然叫不上名字的菜肴。她小心翼翼地使用着面前繁复的餐具，

生怕出丑。席间，同学们聊着各自的成就和见闻，林悦然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

偶尔附和地笑笑。"悦然，你怎么都不说话？"坐在她旁边的秦远突然问道。林悦然一惊，

差点打翻手边的红酒杯："我...我不太擅长社交。"秦远笑了，

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和高中时一样，还是那么安静。"他举起酒杯，"来，

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水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悦然抿了一口红酒，

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涩味和果香。她偷偷瞥了一眼秦远，发现他正注视着她，

目光深邃得像窗外的夜空。"你知道吗，"秦远压低声音，"高中时我就注意到你了。

"林悦然的心跳突然加速："怎么可能...""真的，"秦远的表情很认真，

"每次经过你们班，你总是安静地看书，和其他叽叽喳喳的女生不一样。

"林悦然感到脸颊发烫，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秦远的话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她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盒子。高中时代的幻想、少女时期的心事，一股脑涌了出来。

聚会持续到深夜。当大家准备离开时，秦远自然地走到林悦然身边："我送你回去吧，

这么晚了。""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别客气，"秦远已经招手叫来了服务生，

"我的车就在楼下。"走出餐厅，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润拂过脸颊。

秦远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内饰散发着真皮和木质混合的香气。

林悦然报了自己小区的地址，然后陷入沉默。"你住在那里啊，"秦远启动车子，

"离我公司不远。"车内的空间狭小而私密，林悦然能闻到秦远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混合着一丝烟草的气息。音响里播放着爵士乐，慵懒的女声吟唱着关于爱情和失去的歌谣。

"你和高中时变化不大，"秦远突然说，"还是那么...特别。

"林悦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你变了很多，更...耀眼了。

"秦远轻笑一声："商场如战场，不包装自己怎么行？"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真诚，

"其实很多时候，我挺怀念高中那种简单的生活。"车子停在林悦然小区门口，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秦远从后座拿出一把伞，绕到副驾驶这边为她开门。"谢谢。

"林悦然接过伞，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了手。"悦然，

"秦远站在雨中，头发很快被淋湿，"我们能...再见面吗？"林悦然愣住了，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应该拒绝的，应该转身回家的，

但某种蛰伏已久的渴望压倒了她。"好。"她听见自己说。秦远笑了，

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随时可以打给我。

"林悦然接过名片，指尖传来纸张的质感。秦远的名片简洁而考究，除了公司信息，

只有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徐志明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里播放着午夜新闻。林悦然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把秦远的名片藏在了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然后站在窗前，看着雨中的城市灯火。

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了。第二章"林姐，

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实习生小张的声音将林悦然从恍惚中拉回现实。"哦，好的。

"她接过文件，机械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自从上周的同学聚会后，

她的心思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显示着银行系统的界面，

数字和表格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午休时间，林悦然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