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静滞者的低语与刑侦者的阴影
她强迫自己冷静，将纸条小心收进一个隔绝信号的铅盒——这是埃利奥老头唠叨过处理危险“影质残留物”的方法。
对方知道她的身份（“织影者”），知道她接触了核心（“序章”），甚至能精准找到她的住所。
恐惧无用，唯有行动。
她没有试图修复被翻动的痕迹，反而在几个关键位置（日志、零件箱、门锁内部）设置了只有她能感知的、极其微弱的“影丝”陷阱——这是她摸索出的能力小技巧，用自身精神力编织一缕几乎无形的安全影线，一旦被触动或破坏，她便能感知。
然后，她的目标转向了索恩留下的谜团：“被掩盖的源头”和那个古老的手势。
下城区“暗影集市”的喧嚣是另一种无声。
巨大的废弃管道被改造成商铺和居所，各色光源在污浊的空气中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戏广告。
莉拉在一个挂着褪色“影史回廊”招牌的旧管道口找到了索恩。
他正对着一小群观众表演，没有夸张的动作，只有精准到极致的光语手势和面部表情的微妙变化，讲述着一个关于“遗忘之河”的古老寓言。
光影在他涂满油彩的脸上流淌，悲伤而深邃。
表演结束，人群散去。
莉拉走近。
索恩看到她，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那个手势，”莉拉首接用最简洁的光语核心符号询问，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那个古老而复杂的轨迹，“‘被掩盖的源头’。
光枢塔？”
索恩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旧布擦拭着脸上的油彩，露出底下略显疲惫但轮廓分明的真实面容。
他没有用光语，而是再次使用了那奇特的、首接在她耳骨上震动的低语：“光枢塔是影络的‘心’，但不是一切的‘源’。
‘源’在光语诞生之前，在灼光撕裂大地之前。
它被砌进了塔基，用谎言和恐惧的灰浆。”
他的目光投向集市深处一条更幽暗的岔路，“你想知道静滞者最后‘看’到了什么吗？
卡尔·雷恩…他的‘影痕’里，有东西在‘说话’。”
莉拉瞳孔一缩。
“你能‘听’到影痕？”
这超出了她对哑剧演员能力的认知。
“不是听，是…‘看’到残留的‘形’。”
索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强烈的情绪，会在影痕里留下独特的‘刻痕’。
卡尔的影痕里…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冰冷的、绝对的‘空’，和一个…模糊的、由无数细小黑线组成的‘漩涡’。
那漩涡，和你报告里的‘裂痕’，很像。”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治安署的人封锁了现场，但现场残留的‘形’最浓。
现在去‘安宁居’后巷的垃圾处理通道，或许…还有余烬。”
线索！
莉拉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索恩的声音再次在她耳骨中响起，带着警告：“小心‘影鸦’的头儿，韩默。
他不信影子里的故事，只信他手里的解剖刀。
还有…别让‘他们’发现你能‘看’得比光语更深。”
“安宁居”后巷弥漫着城市底层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有机分解物的沉闷气味。
巨大的垃圾处理管道如同沉默的金属巨兽。
莉拉避开监控光眼，潜入管道入口的阴影里。
索恩说的没错，这里残留的“蚀灭印记”比通风口处强烈得多，虽然也在飞速消散，但那股冰冷、锐利的余韵如同无形的冰刺，***着她的感知。
她闭上眼，全力调动能力，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管壁。
滤光目镜后的世界褪去，残留的影痕如同烧红的烙铁印记，在她意识中显现——卡尔·雷恩最后时刻残留的、被强行剥离影子时的“印痕”。
她“看”到了索恩描述的景象：一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冰冷“空无”，以及在空无中心，一个由无数扭动黑线构成的、散发纯粹“蚀灭”意志的漩涡。
就在她试图追溯那漩涡的源头时——“谁在那里？！
出来！”
一声冷硬的低喝伴随着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刺破阴影，精准地笼罩住莉拉！
莉拉猛地抬手遮住强光，心脏骤停。
逆光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堵住了通道出口。
他穿着治安署标志性的漆黑“影鸦”制服，肩章显示着高级别的衔阶。
面容冷峻，线条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阴影本身。
他腰间挂着非致命性声波冲击器和强光致盲器，手中握着的正是那刺目的光源。
刑侦队长，韩默。
“身份识别。”
韩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目光扫过莉拉身上沾着油污的维护局工装，在她额头上残留的滤光目镜压痕上停留了一瞬。
“维护局的人？
这里不是你的辖区，技术员。”
莉拉强迫自己镇定，快速打出标准光语手势：“莉拉，影络维护局三级技术员。
接到匿名报告，附近影络节点有异常能量泄露，可能影响垃圾处理管道安全阀，特来检查。”
她指了指头顶上方纵横交错的管道，语气尽量平稳专业。
韩默的嘴角似乎向下撇了一下，一个极其细微的、代表“不信任”的微表情。
他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莉拉刚才触碰的管壁位置，又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紧握工具包的手指。
“异常能量泄露？”
他重复着，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狭小的空间凝固。
“维护局的报告系统里，可没有这条记录。
而且…技术员，你的手套，” 他锐利的目光锁定莉拉戴着感应手套的右手，“上面沾着的，是‘安宁居’后巷特有的复合有机污渍。
你检查的是管道，还是…凶案现场的痕迹？”
莉拉的心沉到谷底。
这个韩默，比传闻中更敏锐、更难缠！
他根本不信她的借口。
就在这时，莉拉设置在公寓的“影丝”陷阱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悸动——有人触动了她的日志！
公寓那边出事了！
几乎就在陷阱被触动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冰冷锐利的“蚀灭”气息，如同毒蛇吐信，极其短暂地出现在她公寓的方向，随即消失！
是入侵者去而复返？
还是警告者再次出手？
韩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莉拉那一瞬间的惊愕和分神。
“怎么？”
他眼神更加锐利，手按上了腰间的声波冲击器，“想起什么了，技术员？”
莉拉深吸一口气，迎着韩默审视的目光。
公寓的警报和眼前这位刑侦队长的步步紧逼，将她推到了悬崖边缘。
她必须做出抉择：继续用谎言周旋这个显然不信她的刑侦队长，还是…赌一把，抛出一点真相？
“韩默队长，” 莉拉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放弃了光语，首接用空气发声，一字一句，“你相信…影子会‘说话’吗？
卡尔·雷恩的影子消失前，留下的最后‘话语’，是冰冷的‘空无’和一个…由蚀灭构成的‘漩涡’。
而同样的‘漩涡’，今天早上，出现在第七影络桥的Γ-7节点下方。
它，不是故障。”
韩默的瞳孔，在强光手电的映照下，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通道里，只剩下垃圾处理器低沉的嗡鸣，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对峙。
冰冷的蚀灭气息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在两人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