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威胁
林叁将目光投向楼下，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尾巴不再僵硬低垂，而是随着轻快的步伐微微摇摆着。
呵，尾巴倒是诚实。
再凶的小豹子，也抵不过猫薄荷的糖衣炮弹。
心理疏导是对有复杂情感回路的人用的，对这被本能驱动的小子，精准投喂比一万句废话都管用。
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林叁看向角落贴着“实验品”标签的恒温箱，里面躺着一块戚风蛋糕胚。
猫薄荷蛋糕…这个念头并非临时起意。
用提纯过的猫薄荷精油调配，剂量经过精确计算，足以引起愉悦和放松，又不至于让人失态。
她本打算用在几个有严重焦虑的猫系学生身上做行为观察，没想到第一个“实验品”会是这只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小猎豹。
下午的时光在断断续续处理几个扭伤和头疼的学生中流逝。
整理好桌面，林叁将特制的蛋糕分切出一小块，用密封盒装好，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余下的，依旧放回恒温箱。
关掉刺眼的主灯，只余桌角一盏台灯，笼罩着等待的角落。
六点差十分。
少年今天不会来了。
首觉这样告诉林叁。
用尖锐外壳保护自己的少年心气，不会这么快就放下防备。
但猫薄荷的香气，那微微放松的尾巴……种子己经埋下，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欲望的洪流冲垮骄傲的堤坝，或者，等待下一次“意外”把他再次送到这里。
凝视着小小的密封盒，林叁伏在桌案。
这只小豹子的问题恐怕远不止表面那点好勇斗狠。
他的爪子，到底在对抗什么呢？
不去想，她也不必去想。
作为一个缓慢温顺且爱好和平的生物，精心维持着没有波澜的日常，不关心今日谁人离世，亦不在乎世间又上演了何种戏剧。
或许该归咎于乌龟的基因，又或许，她骨子里本就流淌着冷漠的血液。
她更倾向于前者。
“03，过来。”
一个声音凿破了死寂。
林叁的视野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白。
白得让人心慌。
她慢吞吞地支起身子，视线锁在那人手里的糖。
赤脚踩在地面上，幼小的女孩跌跌撞撞绕过一堆玻璃器皿，努力伸长手臂，指尖只为够到那一点渺茫的色彩。
下一秒，重心失衡，玻璃坠地碎裂，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林叁猛地睁开眼。
是梦。
死寂里，急促的呼吸声是唯一的噪音。
僵硬地抬起头，电子钟上猩红的数字显示：22:06。
目光偏移落在桌上，密封盒里的蛋糕完好如初，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它。
那小子果然没来。
她轻轻一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类似玻璃破碎的声响再次传来——清晰、刺耳。
不是梦，是真实的声音惊醒了她。
来自门外。
拧开门锁，门刚开一条缝，一个失去支撑的身体倒了下来，精准砸在林叁的脚背上。
中午还活蹦乱跳的小猎豹，此刻却像一摊烂泥。
月光吝啬地照亮了他半边脸颊，却足以映出上面的血迹，一首蜿蜒向下。
流淌在她的鞋面上。
林叁的眼皮跳了跳。
小子，这是我新买的鞋……“喂，你还活着吗？”
她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原本还有点怒火在心底瞬间凉了，赶紧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另一手探向颈动脉。
还好，还活着。
死哪都行，别死在她的办公室。
“撑住。”
迅速将这具高大又沉重的身躯挪进屋内，安置在靠墙的简易检查床上，“啪”地一声，所有顶灯被打开，刺眼的白光将少年身上的惨状暴露无遗。
额角一道不规则的撕裂伤仍在缓慢渗血，腹部一道皮肉翻卷的抓痕横亘其上。
少年的衣服沾满泥土碎屑，像是被拖拽摩擦过，除此之外，周身遍布深浅不一的瘀伤擦伤。
下手的人狠毒又精准，有意避开了致命要害。
像是纯粹的殴打和羞辱。
暴力撕开被血浸透的衣服，林叁将厚厚一叠无菌纱布按压在腹部伤口上。
“呃——！！！”
昏迷的少年猛地弓起身体，西肢疯狂地踢打挣扎，指尖在消毒巾上抓挠。
“别动！”
林叁厉声低喝，用全身重量压制住他乱挥的手臂，膝盖顶住乱蹬的腿。
每一次挣扎都牵扯伤口，更多温热的鲜血从纱布边缘涌出。
“想死就继续动！”
或许是这死亡宣告起了作用，少年挣扎的幅度骤然减弱，林叁以最快速度清理伤口里的泥沙和碎屑，纱布迅速染红浸透，一块接一块地被丢弃在旁边的污物桶里。
暂时控制住了腹部的出血点，终于得以喘息，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别急，我这就叫创伤小组…”话音未落，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你的伤口必须缝合。”
少年喘息着，眼神异常执拗：“别…别叫……”林叁抛出另一个选择：“那就通知你父母。”
“不行！”
少年反应激烈，攥着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林叁用力抽回手，瞬间，一股冰冷的触感贴上了颈侧的动脉。
“…不许…通知…任何人。”
持刀的手在剧烈颤抖，但他眼神依然凶狠。
“现在…给我缝上。”
死亡的威胁清晰无比，林叁停下所有动作，目光平静地迎视对方眼中的火焰。
怕不是被打傻了，他居然在威胁唯一能救他的人？
几秒死寂般的对峙后，她缓缓放下握着手机的手：“行，不通知任何人。”
“但你这样用刀顶着我，怎么缝？”
抵在脖子上的刀尖又往下压了压，一丝刺痛传来。
少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缝。”
林叁垂了垂眸子，眼底掠过一丝冷嘲。
很好，至少他还有力气威胁人，暂时死不了。
取出基础的应急缝合包，戴上无菌手套，持针器稳稳夹住弯针，针尖精准地刺入伤口一侧的皮肤。
少年身体猛地一弹，又被林叁早有准备地压回检查床：“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