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卷王赵卓的日常手机闹铃炸响的时候，
我正梦见自己徒手攀爬一座名叫“KPI”的悬崖，差一指头就能摸到顶上的大红旗。
眼睛没睁开，手已经精准地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掐掉闹钟，一气呵成。五分钟刷牙，
三分钟洗脸，套上那身熨烫得能当刀片的西装，
抓起昨晚熬夜整理好的季度报表和楼下便利店买的冰美式，我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射向地铁站。
早高峰的人流能把我这种一米八的汉子挤成一张相片。但我赵卓，公司公认的卷王，
早已练就一身在沙丁鱼罐头里保持西装不乱还能用手机回邮件的绝技。
电梯门在公司楼层打开的一瞬间，我脸上习惯性挂起职业假笑，步伐加快百分之三十，
仿佛脚下不是地毯，是即将吹响冲锋号的战场。“赵助早！”“早！报表放你桌上了，
第三页数据我标黄的地方再看一下。”“赵助，陈总那边……”“约了十点半，
会议室我订好了，材料也发过去了。”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杀到工位，
手里的冰美式稳稳放在隔壁桌总裁办公室的外延桌上。杯底下压着一张便签：低因，
双份糖浆，脱脂奶——您今天的日程表在邮箱里了。字迹潇洒，跟我的为人一样，靠谱。
办公室里头那位，我们公司的总裁沈薇，是我搁在心头供了整整七年的白月光。大学那会儿，
她是台上闪闪发光的校花学姐，
我是台下啃着干馒头给她做的策划案鼓掌拍到手掌通红的穷小子。毕业三年，
我拼了命挤进这家公司，玩命似的干，三年让公司业绩翻了三倍不止。
多少猎头拿着高薪来挖我，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为啥？就因为这里是沈薇的公司。
我能给她买咖啡，能帮她搞定一切难题，能看着她从光杆司令到现在手下百来号人。
甚至她偶尔对我笑一下，说一句“辛苦了赵卓”，我都能觉得这班加得值，这夜熬得爽。
哥们儿都说我舔狗，我呸。这叫战略性长期投资感情线懂不懂？
虽然这投资目前看来回报率低得令人发指，几乎快要跌破发行价。“赵助，”内线电话响，
沈薇清冷的声音传出来，跟我那杯冰美式一样，冒着凉气，“咖啡谢谢。另外，
上周跟你说的腾跃那个项目的细化方案，下午两点前我要看到在我桌上。”“没问题沈总。
”我答得干脆利落，手指已经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叫周丞，顶着一头精心摆弄过的羊毛卷，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文件扭到沈薇办公室门口，
声音嗲得能挤出糖水：“薇薇姐~这是你要的市场部潮玩周边设计稿哦，
我特意让他们加了夜光功能呢，是不是超酷的！”我胃里一阵翻腾。薇薇姐？
我特么叫了三年沈总。2 白月光的背叛这小子来了不到两个月，屁正事没干成，
整天围着沈薇献殷勤，不是送些华而不实的破玩意儿，就是暗戳戳地打小报告。
偏偏沈薇好像还挺吃这一套，看他那眼神都比看我这三年老黄牛柔和。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饭都没顾上吃，想去茶水间灌杯黑咖啡续命。刚走到虚掩的门口，
里面飘出来的声音让我脚步钉在原地。是沈薇和周丞。“……还是丞丞你贴心，
这胸针设计真可爱。”沈薇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我很少听到的轻快调子。
“薇薇姐你喜欢就好呀~”周丞的声音甜得发腻，紧接着，话锋故意一转，
语气染上那么点恰到好处的担忧，“不过薇薇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嗯？
你说。”“就是……赵助理他……好像对我有点意见似的。今天早上我就问了他一个小问题，
他好凶哦，吓得我都不敢多问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股子茶味隔着门板都熏得我睁不开眼，“而且……赵助理身上，
好像总是有一股……嗯……怎么说呢，一股廉价咖啡和汗味的混合气……闻着有点上头。
可能他太忙了吧，都不注意这些细节……”我靠！我下意识拎起自己西装领口闻了闻。
汗味个屁！小爷我天天洗澡换衣服喷的是旷野之星！虽然是小样但也是专柜货！
那咖啡味特么是给你女神买咖啡沾上的！便利店冰美式怎么了？提神醒脑还便宜，
二十七一杯的星巴克那是智商税好吗！我肺都快气炸了，血液轰一下全冲上天灵盖，
手捏得咯咯响，恨不得立刻推门进去让那小崽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凶”。但我忍住了。
我想听沈薇怎么说。她总会说句人话吧？我这三年当牛做马，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里面沉默了两秒。然后，我听见我那高高在上的白月光，
用那种掺着一丝明显嫌弃、仿佛真的嗅到了什么不洁气味的语调，
轻飘飘地扔出一句：“是吗？我也有点感觉。赵助能力是不错，就是有时候……啧，
身上总带着那股子穷人的辛苦味儿，确实有点下头。丞丞你离他远点就是了。
”轰——像是一桶冰水混合物从头浇下，瞬间把我冻僵在原地。五脏六腑先是冰凉，
随即腾起一股燎原的火，烧得我喉咙发干，眼睛发涩。穷人的辛苦味儿？下头？
原来我三年玩命般的付出，无数次为她解围、替她扛雷、帮她赚得盆满钵满，在她眼里，
最终只浓缩成这么一句轻蔑的评判。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凉的失望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愤怒。3 保安岗的逆袭我站在原地，
足足一分钟，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工位，我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只觉得无比讽刺。下午两点，我把腾跃项目的方案轻轻放在沈薇桌上。她头也没抬，
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周丞站在她旁边，对我投来一个胜利者般的、隐晦的得意微笑。
我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退了出去。第二天，我准时上班，但没像往常一样带来她的专属咖啡。
人事部的邮件比沈薇的召唤来得更早。“赵卓先生，因公司架构调整及整体战略发展需要，
经管理层研究决定，现对您的岗位进行调动。即日起，
您将担任大厦一楼大堂接待岗保安岗，
负责外来人员登记、车辆出入引导、快递临时存放管理等事宜。
调岗通知书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于今日上午十点前至后勤部报到并领取工装。
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末尾的“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像个巨大的讽刺，
咧着嘴嘲笑我过去三年的全部努力。哥们儿的电话立刻炸了过来：“我艹！老赵！什么情况？
！保安岗？沈薇那娘们脑子被门挤了？你等着，我他妈去找她！”我平静地挂了电话，
甚至有点想笑。我去后勤部领了一套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布料硬得能磨破皮，帽子有点大，
耷拉在眉梢。十点整，我出现在一楼气派的公司大堂接待台后面。
前任老保安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交代了几句怎么用登记本和闸机遥控器，就摇着头走了。
几个早到的同事看到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响。我面不改色，
甚至还对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面正了正我那顶滑稽的保安帽。行，守大门是吧。
老子就给你守得“明明白白”的。我赵卓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干啥像啥。上午十一点左右，
周丞搂着沈薇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从电梯出来，看样子是要出去吃午饭。经过接待台时，
周丞故意提高了音量：“哇，薇薇姐，你看我们公司的新保安，好精神好敬业哦！
”沈薇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快意几乎不加掩饰。她勾了勾红唇，
仿佛在看一条被踢出家门的丧家之犬。我抬起头，
露出一个标准化的、无可挑剔的服务式微笑，声音洪亮：“沈总好，周先生好。
外出请注意安全。”仿佛根本没听出任何嘲讽。沈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似乎没看到我预期的狼狈让她有些失望，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每天准时“上岗”，
指挥倒车、登记访客、收快递、给隔壁写字楼迷路的小白领指路，干得那叫一个兢兢业业，
甚至还在接待台底下放了本《保安职业道德修养》偶尔翻翻。
公司群里关于我的议论从来没停过，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后来的同情惋惜，
再到几乎认定我肯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才被沈薇如此收拾。我从不解释。期间，
项目经理老陈偷偷下来找过我几次，搓着手，一脸为难：“赵助啊……那什么，
之前你负责的那个腾跃项目的核心数据……只有你那里有最全的备份，
服务器上的好像有点问题，沈总催得急……”我一脸爱莫能助的诚恳：“陈经理，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岗位职责规定，不能随意操作公司内部系统了，免得泄露商业机密。
您要不……再找找别人？”老陈看着我这身保安制服，脸皱成了苦瓜，唉声叹气地走了。
财务总监也下来过，绕着弯子问我之前经手的一笔跨境款项的审批流程到底走到哪了，
为什么系统里卡住了。我拿着停车登记簿，认真地指导一位访客填写信息，
头也没抬：“王总监，这得问现在负责的同事了，我这边只负责登记车牌号。
”老王张了张嘴，最终啥也没说，跺跺脚走了。4 系统瘫痪的危机沈薇也拉不下脸来找我。
估计她觉得，离了我赵卓，公司照样转。直到那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城市，
天色暗得跟晚上似的。我正悠闲地坐在接待台后面，欣赏玻璃门外瓢泼大雨的景色，
顺便用新买的保温杯喝了口热茶——二十七的星巴克智商税我是不交了，
自己泡点枸杞养生不香吗？突然，整个大堂的灯光猛地一闪！紧接着，
头顶的照明灯、电脑屏幕、甚至空调出风口的指示灯，全部熄灭了。停电了？不对，
备用照明系统几秒后亮了起来，带来微弱的光芒。但主要电力系统似乎瘫痪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放在桌上的那个公司内部配发的、几乎快被我遗忘的工作手机，
疯狂地响了起来。不是一个电话，是接连不断，密密麻麻的来电提示，嗡嗡地震动着，
仿佛垂死之人最后的痉挛。我慢条斯理地拿起来，瞥了一眼。
屏幕上疯狂跳动着无数个名字：沈薇、老陈、财务、市场部总监、技术部小弟……我没接。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我翘起二郎腿，又喝了口枸杞茶，这才慢悠悠地拿起手机，
按下了接听键。还没等我“喂”出声，对面就传来沈薇几乎破音的尖叫，
背景里是一片混乱的嘈杂和惊呼：“赵卓！公司系统全面瘫痪了！所有电脑蓝屏！
显示无法识别的病毒入侵！核心数据库被锁死！加密勒索！
是不是你之前做的防护墙出了问题？！备份呢？！应急方案呢？！你立刻！马上！
给我滚上来！立刻！！”她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慌和命令，
仿佛我还是那个随时听候她差遣的助理。我默默地把手机拿远了点，
等她那边的咆哮声稍微平息，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奈：“啊？
系统瘫痪了？这么严重？”然后，我换上了极度抱歉的口吻：“哎呀沈总，真不巧！
我现在正在岗位上呢，走不开啊！大厦规定，保安岗一分钟都不能缺人，
特别是这种恶劣天气，万一有紧急情况怎么办？我得坚守我的职责啊！
”电话那头的沈薇显然被我这番话噎住了，喘着粗气，估计气得血压都上来了。
我甚至能想象她此刻脸色铁青、头发凌乱的样子。我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语气变得更加“真挚”：“哦对了，沈总，您之前不是让我订了下午茶犒劳技术部加班吗？
我看雨太大，怕外卖小哥耽误，刚还特意打电话催了一下呢。”“您别急，
我再帮您催催那个外卖啊……说不定，马上就到了？”说完，我压根没给她再咆哮的机会，
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还把那个工作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屏幕朝下，盖在了桌面上。
世界清静了。5 暴雨中的对峙雨声哗啦啦的，像是一首欢快的伴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