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师尊初次见面
寒鸦凄惨的鸣叫声划破暮色,林筱渊正用冻裂的指尖抠挖供桌下的霉斑。
那些黑绿色污渍像极了赌坊管事脸上的胎记——三日前那人踩着父亲断气未久的胸膛,将二十两银的债契拍在他脸上:"要么卖身抵债,要么三天后剁了你这双手。
"雪粒突然簌簌灌入残破的窗棂。
林筱渊蜷缩着把霉饼塞进嘴里,却尝到某种清冽的草木香。
他扒开结冰的稻草,看见庙外古松下立着道白影。
那人广袖当风,衣袂翻飞如展翅欲栖的鹤,垂落的发丝却纹丝不动,仿佛被月光冻住了。
林筱渊突然想起城西说书人讲的志怪故事——只有道行高深的精怪,才能在风雪中保持这般诡异的静止。
"仙、仙君饶命!
"他额头重重磕在冻土上,腐坏的供果被震得滚落。
这是城里大户请来除祟的仙师,据说能隔着十里嗅到妖物血气。
雪地上响起轻微的"咯吱"声。
一双素白锦靴停在他眼前,靴面银线绣的云纹正在发光。
"活人气息怎会是邪祟?
"声音比想象中年轻。
林筱渊偷抬眼睑,恰见那人弯腰拂去他发间草屑的动作,袖口掠过鼻尖时带着霜雪般的冷香。
月光照亮他眉心一道流动的银纹,像把半出鞘的剑。
"骨骼清奇。
"冰凉的手指突然捏住他下巴,"可惜灵脉被浊气淤塞了。
"说话间,林筱渊喉间突然一甜,竟咳出团黑血。
血沫溅在对方雪白的衣摆上,瞬间绽开红梅似的痕。
他绝望地闭上眼等待雷霆之怒,却听见"嗤"的轻笑。
"倒是省了我通脉的功夫。
"那人用指尖沾了血,在他眉心画了个古怪符号。
灼痛感骤然炸开,林筱渊疼得蜷成虾米,恍惚看见自己七窍钻出黑烟,在空中凝成张扭曲的人脸。
"啪!
"白衣人袖中飞出一道银光,黑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消散。
林筱渊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月光,而是一柄悬在空中的透明长剑,剑身正往下滴落某种荧光液体。
"噬亲咒。
"剑尖挑起他衣领残片,"你父亲用你作咒引赌钱?
"林筱渊突然发起抖来。
他想起父亲死前诡异的笑容,想起自己总在午夜听见啃噬骨头的"咯吱"声。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上他眼睛。
"别看。
"那人声音放轻了,"你眼底还有残咒。
"睫毛扫过对方掌心时,林筱渊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仙君右手袖口己全被血浸透,那些银线云纹正在血泊中疯狂游动。
"不妨事。
"白衣人甩袖震落血珠,"倒是你..."他突然掐诀点在林筱渊心口,"可愿随我修道?
"少年呆住了。
他见过修无情道的剑仙——去年冬至,有个白衣人站在城楼上挥剑,十八颗头颅落地时血都没溅上他的衣角。
坊间都说那是玄天宗的执法长老。
"我...我脏。
"他下意识搓揉袖口陈年油污,突然被一道水诀浇了满头满脸。
温水冲开污垢,露出腕间一道月牙形胎记。
白衣人瞳孔骤缩:"竟是..."话音戛然而止。
他剑指一点,林筱渊湿透的破衣瞬间蒸干,取而代之的是件素白中衣,腰间玉带赫然刻着"玄天"二字。
"齐鸢。
"白衣人解下腰间玉佩系在他脖子上,"以后唤我师尊。
"林筱渊突然双腿发软。
这是寒江仙君齐鸢!
三年前独闯魔渊的杀神!
传说他剑下亡魂的怨气凝成了永不消散的雪云..."怕我?
"齐鸢忽然轻笑。
他摘下发间玉簪往空中一抛,那物件竟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雀鸟,亲昵地啄了啄林筱渊耳垂。
"这是雪精,最喜纯净魂魄。
"小鸟突然僵住,黑豆似的眼珠死死盯着林筱渊颈侧。
齐鸢顺着它视线看去,脸色骤变——少年衣领下滑露出的锁骨处,赫然浮现出与腕间相同的月牙印记,只是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
"原来如此。
"齐鸢喃喃自语。
他并指如剑抵住那印记,林筱渊顿时痛得跪倒在地。
模糊视线里,他看见师尊袖中飞出七道银链,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型。
"忍着。
"齐鸢咬破指尖在他胸口画符,"有人在你胎记里藏了..."话音未落,庙外古松突然拦腰断裂,树干断面渗出浓稠黑血。
雪精发出刺耳尖啸。
齐鸢一把将林筱渊护在身后,栖霜剑爆发出刺目寒光。
少年在剑气激荡中昏过去前,最后看见的是师尊后颈一闪而逝的金色咒纹——像道锁链,又像未燃尽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