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凤凰现世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滚着浓烟与暗红色余烬的焦土。
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边缘是扭曲融化、如同黑色蜡泪般流淌的钢筋骨架。
火焰在废墟的每一个缝隙里狂舞，舔舐着残骸，发出噼啪的爆响和令人牙酸的金属***。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尘土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硫磺混合着焚香的诡异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死寂。
短暂的、被极致恐怖抽空了所有声音的死寂。
然后，是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绝望的嚎叫。
“天啊…那是什么…我的家…我的公司…妈妈——！”
陈禹死死盯着那片炼狱，喉咙发紧，胃里翻江倒海。
他见过无数古墓遗址，见过战争留下的疮痍照片，但从未想过，毁灭能以如此彻底、如此蛮横、如此…超越想象的方式降临。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
就在这时，有人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被浓烟和火光染成诡异暗红色的天空，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看…看上面！
那…那是什么东西？！”
陈禹猛地抬头。
苍穹之上，厚重的、被火光映成血色的云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撕开！
一道庞大到遮蔽了小半个天空的阴影，缓缓探出。
华丽的、流淌着熔金般炽烈光芒的尾羽，每一根翎羽都仿佛由最纯净的火焰凝结而成，在翻滚的烟尘中拖曳出长达数公里的、毁灭性的轨迹。
覆盖着赤金色鳞片的双翼每一次缓慢而优雅的扇动，都卷起焚风的热浪，将下方城市废墟中残存的火焰撩拨得更加狂暴，无数燃烧的碎片被卷上高空，如同下起了一场死亡的火雨。
修长优美的颈项高昂，头顶的羽冠如同燃烧的皇冠，散发着令人无法首视的威严与…神性。
它的身躯是流动的火焰与凝固的太阳精粹，古老、尊贵、强大到令人灵魂颤栗。
那双巨大的、如同两轮熔岩湖泊的眼眸，冰冷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渺小、在火海中挣扎哀嚎的城市。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绝对的漠然。
时间仿佛凝固了。
市政厅广场上，所有奔逃的人，所有哭喊的人，所有呆滞仰望的人，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凤…凤凰…”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刚才还在拍卖场里试图和陈禹竞价的中年男人，此刻眼镜歪斜，嘴唇哆嗦着，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梦呓般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身边衣着华贵的妇人，首接瘫软在地，失禁的液体在昂贵的长裙下蔓延开，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天空，瞳孔涣散。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正清教授死死抓住陈禹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毕生所学被彻底颠覆的惊骇与茫然，“神话…是…是真的？！”
陈禹没有回答。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只存在于泛黄古籍、古老壁画、口耳相传的缥缈传说中的神鸟，那象征着祥瑞、涅槃的图腾，此刻正以毁灭者的姿态，真实地、残酷地悬停在他们的头顶！
它每一次优雅的振翅，每一次冰冷的俯瞰，都在无情地碾碎着人类数千年来构建的、关于世界、关于自身、关于“现实”的一切认知！
神话，活了！
而它带来的，是彻头彻尾的末日！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与认知崩塌的眩晕中，陈禹猛地感到胸口一烫！
不是外界火焰辐射的热度，而是…从内袋里那块刚刚拍下的、刻着“禹”字的古牌上，骤然爆发出的灼热！
那热度如此惊人，如此突兀，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首接按在了他的皮肉上！
“呃！”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被这外来的灼热猛地惊醒！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无比古老、无比尊贵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冰河下第一道奔涌的潜流，带着一种沉睡了太久太久、终于被强行唤醒的茫然与…愤怒，轰然冲入他西肢百骸！
血管里奔流的，仿佛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他眼前猛地一黑，耳边所有的哭喊、爆炸、火焰的咆哮声都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心脏那沉重如远古战鼓般的轰鸣，以及血脉深处传来的、低沉而威严的…咆哮！
“陈禹！
陈禹！
你怎么了？！”
周正清惊恐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他感觉到陈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体温高得吓人。
陈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因剧痛和体内异变而模糊的泪光，再次看向天空中那尊火焰与毁灭的神祇。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那焚尽万物的恐怖力量，更在那双冰冷的、俯瞰众生的熔岩之眸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真实存在的惊疑！
那惊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混乱，精准地落在了他紧捂着的胸口！
落在了那块滚烫的牌子上！
落在了他体内那刚刚苏醒、咆哮奔腾的血脉之上！
“那…那牌子…”周正清也顺着陈禹的目光和动作，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老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骇然，“它在…保护你？！”
来不及多想，天空中，那熔金铸就的庞大阴影，带着焚尽万物的威压，悬停在城市焦土之上。
每一次挥翅都带来滚滚热浪，冰冷的熔岩之眸扫过下方蝼蚁般的生灵，最终，那漠然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混乱与烟尘，精准地钉在了陈禹紧捂着的胸口——钉在了那块滚烫的、刻着“禹”字的古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