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施舍？
尾音还带着点不自觉的颤抖，听起来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这一声叫出口，玄罡自己都愣住了。
玄罡尝试着活动身体，短小的西肢完全不听使唤，走两步就踉跄一下，身后那条同样毛茸茸的尾巴更是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扫来扫去，沾了不少灰和脏东西。
周围的一切都大得离谱——旁边堆着的废弃纸箱像座巍峨的小山，地上的矿泉水瓶比他的脑袋还大，远处巷口的光线被什么巨大的物体挡住，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
（后来他才知道那东西叫汽车）空气中除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还充斥着各种陌生的声音：有巨大的轮子碾过地面的“轰隆”声，有无数人交谈的嘈杂声，有某种尖锐刺耳的鸣笛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哐当”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让人心烦意乱的喧嚣。
这不是黑岩山脉，甚至不是玄罡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这里没有参天的古木，没有奔腾的河流，没有熟悉的兽吼，只有这逼仄、肮脏、充满怪味和噪音的狭小空间。
玄罡堂堂黑岩部落的白虎兽人首领，纵横山林无敌手，麾下族人敬仰，敌人闻风丧胆，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连站都站不稳、叫都叫不出气势的小畜生？
还被扔在这种比部落里最脏的猪圈还臭的地方？
巨大的落差和屈辱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他这具小小的身体撕裂。
玄罡挣扎着弓起脊背，努力想摆出平日里威慑敌人的姿态，可浑身的白毛炸起来，也只像一团蓬乱的蒲公英，喉咙里发出的低吼细若蚊蚋，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呜咽。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伴随着一个清朗温和的男声，似乎在打电话。
“……嗯，我己经到小区附近了，刚从菜市场出来，想着走这条小巷抄个近路，能快两分钟……放心吧，菜都新鲜着呢，晚上做个番茄炒蛋……好，挂了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干净的、混合着蔬菜清香的陌生气息，与巷子里的恶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玄罡瞬间绷紧了身体，属于顶级掠食者的警惕刻在灵魂深处。
玄罡死死盯着巷口那片光亮的地方，尽管这具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虽然此刻己经变成了猫的竖瞳，却依旧亮得惊人）却依旧锐利如刀，锁定着那个正在靠近的身影。
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外套的少年男孩走了进来。
他身形清瘦，步履轻快，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鲜红的番茄、翠绿的青菜和几个圆滚滚的鸡蛋，新鲜的气息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他的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脸上带着几分刚下班的疲惫，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温和。
许昭然原本想快点穿过小巷回家，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垃圾桶旁，随即顿住了脚步。
许昭然看到了那团缩在破布里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小猫，看起来有好几个月了，但却瘦得能清晰地看到身上的骨头架子，原本该是白色的毛纠结成一团，沾满了黑灰和油污，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它蜷缩在那里，像是在发抖，可当许昭然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时，那小家伙却猛地抬起了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许昭然愣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像许昭然以前见过的那些流浪猫，要么充满怯懦，要么带着麻木，这只小猫的眼睛亮得惊人，是剔透的琥珀色，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缩成一条细线，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影子，还藏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警惕，有愤怒，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屈辱？
这眼神太有灵性了，不像一只小动物，反倒像一个被困住的、骄傲的灵魂。
许昭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吓到它，然后微微弯下腰，将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
是被人遗弃了吗？”
许昭然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善意，在嘈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玄罡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人类。
对方很高，不过比他兽人形态时要矮多了，身上穿着奇怪的“皮毛”（后来他才知道那叫衣服），没有武器，身上也没有丝毫敌意，只有一种温和的、让他很不适应的气息。
可就是这份温和，落在玄罡这具可笑的小身体上，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想他玄罡，一生征战，何时被人这样俯视过？
何时需要别人用这种怜悯的语气说话？
许昭然望着小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鲜活，让他心头泛起一阵奇异的触动。
许昭然注意到小猫嶙峋的骨架几乎要撑破那层脏污的皮毛，显然是许久未曾进食。
他许昭然下意识地摸向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圆柱形物体——是下午路过便利店时买的火腿肠，本想当零嘴，此刻倒派上了用场。
许昭然放慢动作，尽量让每一个细节都显得温和无害，缓缓掏出火腿肠，指尖轻轻撕开封皮。
粉红色的肉肠露了出来，带着浓郁的肉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
许昭然微微蹲下身，将火腿肠往前递了递，声音放得像羽毛落地般轻柔：“小家伙，饿坏了吧？
来，这个给你吃，不骗你。”
在玄罡眼中，这一幕却全然是另一种意味。
那人类不知从何处摸出个散发着怪异肉味的东西，还撕开了外层的“皮”，朝他递来。
在黑岩山脉，只有设陷阱的兽人才会用食物引诱猎物，或是下毒时才会如此“好心”。
更何况，他玄罡是何等身份？
黑岩部落的首领，山林里的顶级掠食者，何时需要仰仗他人施舍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