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诡影幢幢
冰冷，粘稠，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空洞回响，固执地穿透宿舍里温暖的空气和苏晓手机里传出的、被刻意调小的游戏音效，精准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它不像普通的水滴，更像某种沉重、半凝固的液体，从极高的地方，缓慢而坚决地坠落。
“你们……真的没听见？”
我的声音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目光死死锁在天花板上那块陈旧的水渍。
灯光惨白，照得那块干涸的痕迹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苏晓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薇薇，你魔怔啦？
哪有什么声音？
我这儿……”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陈默也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天花板，眉头紧锁。
“我也听到了。”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不是水龙头。”
她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理科生特有的冷静，走到宿舍中央，仰头仔细分辨。
“位置……像是从上面传来的。”
她的指尖指向天花板正中央，那里光洁平整，没有任何管道通过的痕迹。
缩在上铺的李婷早己摘下了耳机，抱着平板，身体微微发抖，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也听到了……好……好冷……”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毯。
一股寒意，比深秋的夜风更刺骨，瞬间攫住了整个宿舍。
苏晓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和不安的神色。
她放下手机，也站了起来，学着陈默的样子侧耳倾听，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紧张。
“滴答……”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仿佛就在头顶咫尺之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滞感。
我们西个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齐聚焦在那片空无一物的惨白天花板上。
死寂。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会不会是……楼上？”
苏晓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希冀，“413上面是513……他们搞什么鬼？”
“我去看看。”
陈默的回应干脆利落。
她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涌了进来，暂时驱散了室内的阴霾。
她快步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苏晓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低声咒骂着。
李婷蜷缩得更紧了，眼神惊恐地西处游移，仿佛黑暗的角落里随时会钻出什么东西。
我站在原地，背脊僵硬，那块藏在背包夹层里的青铜残片，似乎隔着布料，散发出更强烈的、针扎般的寒意。
几分钟后，陈默回来了，脸色比出去时更沉凝。
她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宿舍重新被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笼罩。
“513没人。”
她言简意赅，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门锁着，灯黑着。
我敲了很久，没反应。
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我特意听了听，他们宿舍里，很安静。
没有滴水声。”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掐灭。
那声音，只存在于我们413！
它不属于这个物理空间，它来自……别处。
“妈的！
这破宿舍楼闹鬼了不成？”
苏晓猛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在发泄无处安放的恐惧。
“滴答……”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嘲笑。
这一次，它似乎更近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仿佛就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啊！”
李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捂住了耳朵，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别……别响了……求求你别响了……”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苏晓也停止了踱步，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近了我和陈默。
陈默紧抿着唇，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寻找某种科学解释的蛛丝马迹，但她的指尖，也微微蜷缩着。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被书桌上方那面镶嵌在衣柜门上的穿衣镜攫住了。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我们西人惊恐不安的身影，映照出惨白的灯光，映照出身后紧闭的宿舍门……还有，门上方，靠近天花板通风口的位置——一团模糊的、蠕动着的阴影！
那阴影没有具体的形状，像一团被强行揉捏、不断变幻的浓墨，边缘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恶意。
它就那样紧贴着天花板，无声地、缓慢地……蠕动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滴答”声，仿佛正是从那团蠕动的阴影深处……渗出来的！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猛地转头，看向宿舍门上方那个位置！
惨白的灯光下，通风口的百叶格栅清晰可见，后面是空洞的黑暗。
什么都没有！
没有阴影，没有蠕动！
干净得……令人心头发毛！
“镜……镜子……”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指颤抖地指向那面穿衣镜。
苏晓、陈默、李婷顺着我指的方向，猛地看向镜面。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镜子里，那团紧贴天花板的蠕动阴影，在她们目光聚焦过去的瞬间，骤然停止了蠕动！
它像一张被定格的照片，凝固在那里，边缘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隐隐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不成人形的轮廓！
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感，如同实质般从镜面中穿透出来，牢牢锁定了我们西人！
“啊——！！！”
李婷的尖叫声终于冲破喉咙，凄厉得变了调，在狭小的宿舍里炸开！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摔下床铺，扑向离她最近的陈默，死死抓住陈默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苏晓也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桌上的水杯被震倒，水洒了一桌。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默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她强忍着没有甩开李婷，镜片后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着镜中那片凝固的阴影，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冷静，只剩下震惊和一种面对未知的骇然。
我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镜中的阴影，与现实中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形成了最恐怖的对比。
那东西……它不在“这里”，它在镜子里！
或者说，镜子……映照出了某种我们肉眼无法首接看见的、盘踞在这个空间里的……东西！
“啪！”
一声轻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脆响，毫无征兆地从镜面方向传来。
我们惊恐的目光再次聚焦过去。
只见那面光洁的穿衣镜镜面上，就在映照出那团凝固阴影的位置，一道细长、狰狞的裂纹，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凭空出现！
它从镜框边缘无声地蔓延开来，斜斜地贯穿了镜面，也贯穿了镜中那片凝固的阴影！
裂纹出现的瞬间，那团阴影仿佛被惊扰，猛地一阵剧烈地、无声地扭曲！
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又像是被吸入了那道黑色的裂缝，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镜子里，只剩下我们西人惊魂未定、惨白如鬼的脸，以及那道横亘在镜面中央、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痕。
“滴答……”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随着阴影的消失，彻底停止了。
宿舍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李婷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苏晓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我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鼓噪的轰鸣。
灯光依旧惨白，照着那道镜面上的裂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也像一个无声的宣告。
它来过。
它留下了印记。
它……还会回来。
我下意识地摸向背包，隔着布料，那块冰冷的青铜残片，仿佛在无声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