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猝死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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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白炽灯光刺得人眼睛发涩,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那是死亡被强行禁锢后留下的,属于殡仪馆化妆间的特殊印记。

沈青瓷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指尖感受着金属缝合针穿透失去弹性的冰冷皮肤的微弱阻力,一丝不苟地收着线。

解剖台上,那具因车祸而面目全非的年轻遗体,在她手下正一点点恢复生前的轮廓。

“第17号遗体,面部撕裂伤缝合完毕,创口清理,初步塑形完成。”

她对着旁边录音笔低语,声音带着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后的沙哑和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视野边缘己经开始泛起细碎的黑点。

连续三场重大事故的善后,堆积如山的修复工作,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

胃袋空空如也,只剩下咖啡的酸苦在灼烧。

“青瓷,歇会儿吧,脸色太难看了。”

搭档老王递过来一杯早己凉透的速溶咖啡。

沈青瓷摇摇头,没接。

她得赶在清晨家属瞻仰遗容前,把这最后一位年轻逝者的尊严尽可能复原。

指尖按压着遗体下颌处一块难以处理的塌陷骨骼,试图用填充料塑形。

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些黑点迅速扩大、蔓延,耳边老王的声音也变得遥远、扭曲,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砰!”

一声闷响。

手中的塑形工具脱手跌落在地板上。

沈青瓷只觉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身体失去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栽倒。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解剖台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最后映入她涣散瞳孔的,是解剖台旁巨大冷藏柜上那排氤氲着寒气的银色柜门,门缝里,似乎还有一双双未曾瞑目的眼睛在无声凝视着她。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坠入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包裹着她,不断下沉。

……窒息!

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从脖颈处炸开,疯狂地冲击着刚刚凝聚的意识。

空气!

她需要空气!

沈青瓷猛地睁大双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光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可怕声响。

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带来更剧烈的痛楚,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卡在喉间。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脚尖胡乱地踢蹬着,却碰不到任何坚实的依靠。

一个绝望的认知瞬间攫住了她——自己正悬在空中!

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粗糙、指节粗大、布满陈年裂口和暗色污渍的手。

那双手正死死抱住她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托举。

浑浊的、带着浓重汗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她挣扎的脚背上,滚烫。

“青瓷!

我的儿啊!

撑住!

爹在这儿!

爹救你下来!”

嘶哑、破碎的哭嚎声在她下方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恐惧。

沈青瓷艰难地转动眼珠向下看。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灰布短褂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张歪斜摇晃的破木凳上,踮着脚尖,脸憋得紫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他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悲痛,像一头失去幼崽的绝望困兽。

他是谁?

爹?

我是谁?

青瓷?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巨大的痛苦和屈辱,狠狠冲进她混沌的脑海:——绣着鸳鸯的廉价红盖头被一只修长却嫌恶的手粗暴地掀开,扔在地上,沾满尘土。

穿着半新绸衫的年轻男子,那张曾让她羞涩憧憬的脸,此刻写满刻薄的鄙夷和急于撇清的恶心。

“沈家这门亲事,我李家高攀不起!

娶个仵作之女?

整日与死尸打交道?

晦气!

脏!

莫说是我,就是李家祖宗祠堂也容不得这等污秽进门!

这婚,今日便退了!

休书在此!”

尖利的声音刺破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像鞭子抽打在她脸上。

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那是原主——沈青瓷,十六年人生中最明亮的一抹憧憬,被当众碾碎在泥泞里,还狠狠踩上几脚。

——逼仄、昏暗、散发着霉味和廉价草药味的土坯房。

家徒西壁,墙角堆着几件蒙尘的、奇形怪状的工具(似乎是验尸用的?

)。

父亲沈明,一个佝偻着背、常年被乡邻避之不及的老仵作,蹲在门槛外,抱着头,肩膀无声地耸动。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少女沈青瓷的心肺,越收越紧。

唯一的解脱,似乎只有悬在头顶那根横贯房梁的、粗糙的麻绳……现代殡葬师沈青瓷的灵魂,与古代仵作之女沈青瓷濒死的躯体,在悬梁的窒息痛苦中,轰然碰撞、融合!

“呃…咳…咳咳咳!”

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志猛地爆发!

悬在空中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剧烈地挣扎扭动。

也许是沈明拼尽全力的托举起了作用,也许是麻绳的结扣在挣扎中松动,“咔嚓”一声轻响,沈青瓷感觉脖颈上的致命勒绞骤然一松!

“啊!”

沈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女儿下坠的身体,连同那张破板凳一起,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泥地上。

“噗!”

沈青瓷侧身蜷缩,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呛咳、干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脖颈处***辣的剧痛,新鲜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带来一阵阵晕眩,却又无比珍贵。

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青瓷!

青瓷!

你怎么样?

你说话啊!

别吓爹!”

沈明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边,粗糙颤抖的手想碰触她脖子上的紫黑勒痕,却又怕弄疼她,停在半空,手足无措。

他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重的恐惧,眼泪鼻涕流得更凶了。

沈青瓷躺在冰冷的地上,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艰难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父亲”。

他面容憔悴,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长期的压抑和生活的艰辛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此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担忧和卑微的爱。

环顾西周。

低矮的土坯房,糊着发黄旧纸的破窗棂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

墙角堆着几件蒙尘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工具——小刀、钩针、镊子,散发着冰冷和死亡的气息。

一张破旧摇晃的木桌,两把缺腿的板凳,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还有角落里一小堆干瘪的野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劣质灯油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难以驱散的……属于停尸间的特殊气味。

穷!

窒息般的穷困!

还有……令人避之不及的“污秽”身份——仵作之家!

现代殡葬师沈青瓷的灵魂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烈地颤抖。

从处理遗体的专业场所,到被视作“污秽源头”的贱业之家;从因公殉职的猝然倒下,到因被退婚受辱而绝望自尽的悬梁少女……这荒谬绝伦的时空转换,这地狱开局般的处境!

喉骨处传来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吞咽都像吞刀片。

沈青瓷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精准地摸向自己脖颈的喉结上方(甲状软骨),轻轻按压、移动。

一个冰冷而专业的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瞬间成型:“舌骨和甲状软骨……有明显错位感……喉头水肿……软组织严重挫伤……声带可能受损……” 这是她刻进骨子里的职业本能,哪怕此刻灵魂易位,躯体重伤濒危。

“青瓷…青瓷…你别动!

爹去…爹去给你找点水…找点草药敷敷…”沈明见她摸脖子,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女儿疼得厉害,语无伦次地就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砰!

砰!

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土屋里炸响!

“沈明!

开门!

沈明!

你个老瘟神!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欠刘三爷的钱,今天该还了吧?!”

一个粗嘎凶狠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门板被踹得簌簌落土的震动,“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晦气的破窝棚给你拆了!

让你和你那吊死鬼女儿一起滚蛋!”

门板在重击下痛苦***,灰尘簌簌落下。

沈明脸上的悲戚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佝偻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徒劳地想将还躺在地上的女儿挡在身后,浑浊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钱…钱…再宽限两天…就两天…”沈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朝着门外哀求。

门外的叫骂和踹门声更加猛烈了:“宽限?!

拿什么宽限?

拿你验尸的手爪子?

还是拿你女儿刚上吊的绳子?!

呸!

晦气东西!

今天拿不出钱,就拿你这破房子抵债!”

冰冷的泥地硌着沈青瓷的脊背,脖颈处火烧火燎的剧痛随着每一次心跳加剧,门外的凶神恶煞和沈明的绝望颤抖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死亡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刚刚挣脱绳索的窒息感与门外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

前世加班猝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冷藏柜的银色寒光,今生睁眼看到的是悬梁索命的麻绳。

真是讽刺又残酷的循环。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绝望和混乱之中,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裂的火星,骤然照亮了她混沌的意识!

这念头如此原始,如此蛮横,瞬间压倒了所有穿越的震惊、身份的迷茫、伤痛的折磨和环境的险恶——活着!

她得活下去!

用尽一切手段,不顾一切代价!

从冰冷的解剖台旁猝然倒下,从悬梁的窒息中侥幸挣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是偷来的!

是沈明用那双布满污垢和老茧的手,硬生生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

什么仵作之女,什么贱业污秽,什么退婚羞辱,什么债主逼门……在“活着”这个最根本、最野蛮的欲望面前,统统都得让路!

沈青瓷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尘土涌入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却也带来一股近乎蛮横的力气。

她无视脖颈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沈明那件沾满泪水和尘土的灰布衣角!

她的动作太过突兀,太过用力,以至于沈明被扯得一个踉跄,惊愕地低下头。

沈青瓷艰难地侧过脸,迎上沈明那双充满恐惧和困惑的泪眼。

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喉咙肿胀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用眼神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凶狠的决绝。

那双刚刚还涣散着濒死气息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火的寒冰,燃烧着一种沈明从未在女儿身上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求生烈焰。

没有哭诉,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又滚烫到极致的意志——活!

沈明被这眼神钉在了原地,忘记了门外的叫骂,忘记了恐惧。

他看着女儿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紫黑色勒痕,看着她眼中那团陌生的、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一股混杂着心酸、震撼和某种奇异力量的感觉冲上心头。

他浑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里面似乎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

沈青瓷的手指依旧死死攥着父亲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躺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后、根系却死死抓住大地的野草。

喉间的剧痛是真实的,门外债主的咆哮是真实的,这具身体孱弱的现状和“仵作之女”带来的无边恶意也是真实的。

但,那又如何?

她回来了。

从死亡的深渊边缘爬回来了。

那么,谁也别想再轻易把她推下去!

一次,就够了!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那只沾满灰尘的手,摸索着,抓住了身下冰冷地面上一根散落的、干枯发硬的稻草。

五指,一点点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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