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力量初显
沈昭夜没动,手指只是轻轻收拢,像拢住一缕快散的烟。
他知道,这次不是幻觉,也不是风刮出来的错觉。
那股热劲儿是从玉里钻出来的,顺着指缝往皮肉里钻,像是有人在血脉里点了一根火线。
他把玉翻过来,指腹蹭过背面一道斜纹,像是刀劈出来的痕迹。
昨夜它闪过红光,只维持了三息,像喘匀一口气那么短。
可就是这三息,让他从头到脚都烧了一遍。
不能再等了。
他盘腿坐下,膝盖压着地面的冷气,左手按住玉身凹陷处,右手食指顺着那道斜纹慢慢划过去。
动作轻,像在刨一块老木头的表皮。
指头刚过纹尾,掌心一热,那股气又来了——细,弱,像从井底抽上来的一根水丝,刚冒头就晃。
他屏住呼吸,把这丝气往手腕经络里引。
一引,头就晕。
气血像是被抽走了一半,眼前发黑,耳里嗡嗡响。
他咬牙,没松手,硬把这股气往下压,压进小臂,再往肘弯走。
气流一歪,撞上某处,整条胳膊猛地抽了一下,像被钉子扎进骨缝。
“操。”
他低骂一声,手一抖,气断了。
玉光灭。
屋子里重新黑下来。
他喘着,手撑地,等那阵眩晕过去。
不是不行,是太急。
木头不听刀,不是刀不利,是手太重。
他爹教他拉锯时说过:“劲儿要匀,路才走得远。”
他缓了半炷香,重新来。
左手稳按凹点,右手再划纹路。
这次不急着引气,先让那丝热劲在掌心打个转,像等水烧开前的那阵咕嘟。
等它自己稳住,再一点点往手臂送。
试了几次,气流才过了肘弯,在第十一次时,终于冲到了肩窝。
轰的一下,整条右臂热得发烫,指尖开始抖,像是有东西要从指头里炸出去。
他猛地抬手,五指张开,对着墙角那堆刨花。
气从指尖喷出,像一道看不见的风。
刨花堆里,一缕最轻的木屑晃了晃,离地三寸,颤着,没落。
三息。
然后飘下。
沈昭夜没动,眼睛死盯着那缕屑。
它落得慢,打着旋,最后轻轻搭在另一片碎木上,不动了。
成了。
他没笑,也没喘,只是把右手慢慢收回来,放在膝盖上。
掌心的玉还热着,红光微闪,像在应和他的心跳。
这不是梦,也不是疯。
他能动它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发黑,冻疮裂着口子,指甲缝里全是木刺和泥。
就是这双手,刚才把一股看不见的东西抽出来,托起了一片木头。
如果这能托木屑!
那能不能托刀?
能不能托枪?
能不能,托起一面倒下的旗?
他闭眼,脑子里又浮出昨夜的画面——血地,跪着的将士,那杆断旗。
他们不喊,不求,就那么跪着,像在等一个人站出来。
现在,他站起来了。
至少,他能动了。
他睁开眼,把玉贴在胸口,隔着破衣裳,压在心口上。
那里跳得厉害,一下一下,撞着玉面。
“再来一次。”
他低声说。
不是求,是命令。
左手按凹点,右手划纹。
这次引气明显比之前顺畅,那股热流很快就从玉中涌出。
热流顺着手臂走,比刚才稳,一路冲到指尖,没卡。
他抬手,掌心对地。
屋角另一片木屑轻轻一跳,浮了起来。
比上次高,离地五寸。
稳了五息,才落。
他没停,接着试。
第三次,木屑浮起,没落。
第西次,两片一起浮。
第五次,他改用一块指甲盖大的木片,它悬在空中,像被线吊着。
沈昭夜知道,这不只是“浮”那么简单。
他能感觉到那股气的走向,像刻刀走纹,力道大一分,木片就抖;小一分,它就往下沉。
他得掐准那个点,像刨平一块板,差一丝都不行。
他试了十七次,最后一次,木片悬在空中,稳得像钉住了一样。
他松手。
气断,木片落地。
他喘了口气,手心全是汗,衣服也湿了大半。
不是累出来的,是气血被抽空的感觉。
两条胳膊像灌了铅,指尖发麻,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掌握了它。
不是它掌控他,是他掌控它。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墙角,从木堆里抽出一块废料板。
这是他前些天做活儿剩下的,边角不齐,面上还有裂纹。
他拿过刻刀,左手按板,右手执刀,轻轻一划。
木屑飞起,落在地上。
他抬手,掌心一引。
那片屑颤了颤,离地三寸,悬住。
他再引,屑往前飘了半尺。
再引,又半尺。
它像长了眼睛,顺着他的意思走。
他忽然抬手,掌心向上,像托着什么东西。
那片木屑缓缓升到他手掌高度,停住。
他盯着它,一动不动。
像在看一面旗,重新立起来。
他知道,这还不是战魂,不是英灵,不是什么神兵天将。
这只是最开始的一丝气,是他从玉里抠出来的第一缕火苗。
可这就够了。
以前他只能躲,只能忍,只能靠讨剩饭活命。
现在,他有了东西,能攥在手里的东西。
不是刀,不是权,是力量。
他把木屑轻轻放回地面,转身走到桌边。
油灯早灭了,桌上只剩一截蜡头。
他拿起它,放在掌心,左手按玉,右手引气。
蜡头轻轻一跳,浮起三寸。
他盯着它,低声说:“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靠人施舍过活的沈昭夜了。”
蜡头没落。
“我是大乾的人。”
蜡头微微晃动。
“我不求天,不拜神,不靠谁施舍机会。”
他抬手,掌心向上,像托着千斤重物。
“这股力,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蜡头稳稳悬着。
他闭眼,声音压到最底:“谁灭我族,谁占我土,谁辱我民——我沈昭夜,必亲手讨回来。”
话落,掌心气流一震。
蜡头猛地往上冲了一寸,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他没睁眼,只是站着,手抬着,像举着一面看不见的旗。
屋外风停了。
雪也停了。
天边刚透出一点灰白,光从屋顶的破洞斜切进来,照在桌角。
那里,一粒木屑静静浮着,离地三寸,像钉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