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开灯的客厅手机在沙发上震动时，茶几上的玻璃杯正往下淌水珠。

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酸梅汤，杯壁凝的水在灰扑扑的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像前年清明撞了嫂子车后，保险杠上那道没来得及补的漆痕。

窗外的路灯把香樟树的影子投在窗帘上，枝桠晃得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外面抓挠。“小妹，

妹夫在家吗？”视频通话弹出来时，哥的脸被电梯顶的冷白光源映得发青，

他身后的数字“18”亮得刺眼，像根要扎进屏幕里的针。我把手机往沙发缝里塞了塞，

盯着玻璃杯底沉底的茶叶梗——那是下午泡的，现在已经软得没了形状，

就像我对嫂子那点仅存的耐心。哥的眉头皱成个“川”字，电梯轿厢里的光顺着纹路往下淌，

“不是我，是你嫂子。”他把手机递出去时，屏幕抖得厉害，像被谁狠狠推了一把，

“你跟她说说。”嫂子的脸占满屏幕的瞬间，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她新做的玫红色美甲在镜头前晃了晃，亮片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像去年过年她摔在我家地板上的那串葡萄，紫莹莹的汁水流得到处都是，

她却指着我儿子的运动鞋喊：“你看你家孩子，把我带来的进口葡萄都踩烂了！”“小妹啊，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裹了层糖浆，“你侄子看上套房子，差五万首付，

你看你那儿……”尾音拖着长长的钩子，直往我钱包里勾。我没等她说完就按了挂断，

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像要把那晃眼的玫红色指甲刮掉。手机被我扔在沙发上，

弹起来时撞在靠垫上，发出“咚”的闷响——跟去年清明撞了嫂子那辆新买的车时，

保险杠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当时她围着车转了三圈，高跟鞋跟把柏油路跺得“咚咚”响，

最后指着我鼻子骂：“我这车刚贴的膜！几千块呢！小妹你开车咋这么毛躁？”客厅没开灯，

窗外的光把茶几上的玻璃杯照得灰蒙蒙的。我蜷在沙发角里，手指抠着抱枕套上的线头。

线头越扯越长，像嫂子前年没赴我儿子生日宴时，

我心里那股子没处发的火——那天我妈炖了一桌子菜，嫂子临了打电话说要去逛街，

听筒里还飘着商场的广播声，她轻飘飘一句“妈也没提前说要带礼物啊”，

把我妈噎得半天没说话。门锁“咔哒”响了一声，妹夫的钥匙串在黑暗里晃成一团银影。

他脱了外套就凑过来，带着股地铁里的汗味和烟味：“咋不开灯？坐这儿当雕塑呢？

”他伸手想摸开关，我赶紧拦住——灯光太亮，会照出我眼底的红。我把手机递给他，

屏幕还亮着嫂子发来的消息：“小妹，都是一家人，别装穷。”“你侄子买房是大事，

你当姑姑的该指点指点。”每个字都像裹了层冰，砸在视网膜上生疼。妹夫的眉头越皱越紧，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像老电影。“我就知道你嫂子找你没好事。

”他把手机扔回沙发，声音里的无奈能拧出水，“去年你存定期那回，她在银行撞见了，

回来就跟我哥嘀咕‘小妹两口子看着普通，原来藏这么多钱’，

当时我就说别让她知道具体数，你偏说都是一家人。”我没吭声，手指还在抠抱枕套。

线头断了，手里空落落的。其实我不是心疼那五万块，

也不是心疼那几千块的利息——前年我哥做心脏搭桥，我们掏空积蓄凑了十万，

嫂子拉着我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妹，嫂子这辈子记着这份情！

”结果去年过年全家聚餐，她愣是没跟我说话，

就因为我没给她刚毕业的儿子包个四位数的红包。“你还记得去年清明不？”我忽然开口，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妹夫愣了一下，点点头，伸手摸向开关的动作顿住了。

“咱借她车去扫墓，”我盯着玻璃杯里的水，倒影被指腹搅得支离破碎，

“回来发现剐了道漆，她当着一屋子亲戚的面说‘我这车刚贴的膜，几千块呢，

小妹你开车咋这么毛躁’，好像我故意撞的似的。后来还是我哥偷偷塞给她三千块，

她才消停。”妹夫没接话，起身去厨房又倒了杯热水。水汽氤氲，模糊了他的脸，

也模糊了我眼眶里的热意。我捧着杯子暖手，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

啥滋味都有。亲哥的面子，侄子的将来，嫂子的刻薄，

自己的积蓄……搅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过了好一会儿，我拿起手机，点开了银行APP。

转账界面上，“50000”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着光，像个嵌在黑夜里的霓虹灯牌。

我盯着看了半天，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汗把指纹都泡软了。最后，我把这个界面删了，

点开微信，给哥发了条消息：“哥，嫂子别生气，我这边确实紧张，

你们贷款的事要是需要跑腿，我随时在。”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

我像甩掉了个烫手山芋，立刻关了机。客厅的灯还亮着，照得地板上的水渍清清楚楚。

我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那块经年的水渍——像片化不开的云。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你们说，这亲戚之间的钱，到底是借了伤钱，不借伤情，

还是像我这样，不借也伤了情呢？第二章：嫂子的玫红指甲第二天早上，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跟个柴油马达似的。我闭着眼睛摸过来，

屏幕上“嫂子”两个字红得刺眼，像滴在白纸上的血。“小妹啊！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来，震得我耳膜发疼，“你哥跟你说没？

那五万你到底能不能凑出来？银行那边催得紧呢！我跟你说，这房子可是学区房，

错过这村没这店！”我把手机拿远了点，打了个哈欠，

指尖划过屏幕上她头像——那是张在三亚拍的照片，她戴着墨镜笑得张扬，旁边站着我哥，

手里拎着她的包，活像个跟班。“嫂子，我昨天不是跟我哥说了吗？我这儿真紧张。

”“紧张？”嫂子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能有啥紧张的？

去年你不是还存了笔定期吗？我都听你哥说了！五万块对你来说算啥？你就是不想借！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指节泛白得像泡了水的馒头：“那笔钱是给我儿子留着上大学的，动不了。

”“上大学还早着呢！”嫂子的声音更尖了，像根针要扎进我耳朵里，

“你侄子买房可是眼下的大事！小妹，你不能这么自私，光顾着自己家，不管你哥家了吧？

我跟你说，这可是你亲侄子！”“我自私？”我也来了气，胸腔里的火“噌”地冒起来，

“前年我哥做手术，我们掏了十万，去年清明撞了你车，我哥又偷偷给了你钱，

这些我都没说啥。现在我侄子买房，差五万，我拿不出来就是自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嫂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哟，小妹，这是跟我算账呢？行，

算得真清楚。我算是看明白了，在你眼里，钱比亲情重要。”“啪”的一声，她挂了电话。

忙音“嘟嘟”地响着，像在嘲笑我的天真。我握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指节都在打颤。

妹夫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头发睡得像鸡窝，看到我这模样，叹了口气：“我说啥来着？

你嫂子那脾气，肯定得跟你闹。”“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屏幕磕在靠垫边缘，“她凭啥这么说我？我是没帮过他们吗？前年我哥躺在ICU，

我天天去送饭，她倒好，在家跟我妈抱怨‘小妹送的汤油太大，你儿子喝了肠胃不舒服’！

”“行了行了，”妹夫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掌心带着刚睡醒的温热，“跟她置什么气。

对了，今天我妈生日，咱们晚上回去吃饭。”我点点头，心里却还是堵得慌，

像被团湿棉花塞住了。晚上去婆婆家，一进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

婆婆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我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你哥他们也快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嫂子肯定也会来。饭桌上，婆婆一个劲地给我夹菜，

筷子上还沾着红烧肉的油：“小妹，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碗里的肉堆得像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