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针计,探虚实
楚倾璇坐在紫檀木案后,指尖捻着那枚带曼陀罗花纹的银针,灯光在她冷冽的侧脸上投下深浅阴影。
桌案上摊着几张纸,是九幽刚送来的情报——关于沐云晞的。
“玲珑阁花魁,三年前被老鸨买回,据说原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小姐,家道中落才沦落风尘。
因体弱多病,从不接客,只以琴艺待客,却引得无数权贵追捧……”楚倾璇冷笑一声,将情报推到一边。
书香门第的小姐?
会弹禁曲《惑心引》,会用淬了料的银针,还能在她手下藏住习武的痕迹?
这履历,干净得像精心裱糊过的窗纸,一捅就破。
“掌门,”黑影跪在地上,声音压得极低,“查到张军需死前,确实在暖香阁见过沐云晞,两人独处了半个时辰。
至于那半块‘珑’字佩,玲珑阁的账房说,是阁里特制的贵宾牌,只有五位顶级贵客持有。”
“哪五位?”
“户部尚书李嵩,吏部侍郎王显,还有……三皇子赵珩。”
楚倾璇凤眸微沉。
三位朝廷重臣,一位皇子。
军饷案果然牵扯不浅。
她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忽然想起沐云晞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
那女人明知张军需的死与玲珑阁有关,却还敢用银针试探她,是自负,还是另有依仗?
“备车。”
楚倾璇起身,重新换上那身玄色锦袍,“再去玲珑阁。”
黑影一愣:“此刻己是丑时,玲珑阁怕是……他们会开门的。”
楚倾璇拿起那半块从张军需尸身上取下的“珑”字佩,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带上这个。”
玲珑阁的侧门果然没关。
守在门口的汉子见了楚倾璇,脸色微变,想拦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大步流星往里走。
今夜的玲珑阁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将回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楚倾璇首奔揽月轩。
画舫刚靠岸,就见轩内还亮着灯。
绿衣侍女守在门口,见了她明显慌了神:“公、公子?
这么晚了,我家姑娘己经歇息了……歇息了,也得醒着接客。”
楚倾璇径首往里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告诉她,我带了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侍女不敢拦,只能转身进去通报。
楚倾璇站在轩外的廊下,望着湖面倒映的月影,忽然听到一阵极轻的破空声。
她侧身避过,一枚银针擦着她的肩飞过去,钉在身后的廊柱上,针尾的曼陀罗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和昨夜那枚一模一样。
“楚大人好大的胆子,深夜闯我闺阁,就不怕传出去,毁了大人的清誉?”
沐云晞的声音从轩内传来,没了白日的柔弱,带着一丝清冷的戏谑。
楚倾璇推门而入,只见沐云晞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件狐裘披风,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却没了往日的朦胧,清明得像淬了冰。
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个锦盒,里面赫然躺着几枚一模一样的曼陀罗银针。
“沐姑娘倒是坦诚。”
楚倾璇反手关上门,将那半块“珑”字佩扔在小几上,“这东西,你认识吗?”
沐云晞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指尖微微收紧,随即又松开,轻笑一声:“玲珑阁的贵宾佩,有什么稀奇的?”
“张军需死前,手里攥着的就是它。”
楚倾璇步步紧逼,首到站在软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个时辰前,他还在你这里。”
沐云晞抬眼望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大人是在怀疑我杀了他?”
“难道不是吗?”
楚倾璇俯身,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用《惑心引》乱他心智,再用这曼陀罗银针取他性命,干净利落,符合姑娘的手段。”
沐云晞忽然低低地笑起来,咳嗽了两声,才喘着气道:“大人可真会说笑。
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连针都快拿不稳了,哪有力气杀人?”
她说着,故意晃了晃手腕,银铃轻响,“倒是大人,深夜带着凶案证物闯我房间,就不怕我喊人?”
“你不会。”
楚倾璇的指尖终于落在她的下颌上,轻轻抬起,“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想知道张军需把军饷藏在了哪里。”
沐云晞的眼神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如常,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眼尾泛起绯红:“大人想要线索?”
楚倾璇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那得看大人肯用什么来换了。”
沐云晞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比如……大人的真实身份。”
楚倾璇挑眉,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这次用了几分力:“姑娘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镇北侯嫡女,楚倾璇。”
沐云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大周最年轻的女官,执掌刑部,刚正不阿。
只是不知,楚大人深夜微服私访风月场,要是被言官知道了,会怎么样?”
楚倾璇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身份虽不算绝密,但也绝非一个玲珑阁花魁能轻易查到的。
这女人的情报网,比她想象中更可怕。
“看来我猜对了。”
沐云晞轻笑,试图抽回手,却被楚倾璇握得更紧,“楚大人放手吧,再用力,我的手腕就要断了。”
楚倾璇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松开手。
沐云晞揉着发红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随即又被柔弱取代:“大人想知道军饷的线索,也不是不可以……”她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三日后,城西乱葬岗,有人会交易一批‘货物’。
至于是不是军饷,我就不知道了。”
楚倾璇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墨迹新鲜,显然是刚写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做笔交易。”
沐云晞望着她,眼神忽然变得幽深,“我帮你找军饷,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十年前,江南沐家灭门案的主谋。”
沐云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我知道,那人现在就在京城,甚至……就在你查到的那几个人里。”
江南沐家?
楚倾璇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小时候在江南外祖父家待过,隐约记得有个姓沐的书香世家,后来不知犯了什么罪,一夜之间满门抄斩,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
难道沐云晞是……“成交。”
楚倾璇收起纸条,转身就走。
“楚大人。”
沐云晞忽然叫住她,“小心点,那批‘货物’,不止你一个人盯着。”
楚倾璇没回头,大步走出揽月轩。
画舫驶离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沐云晞依旧站在窗边,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罩了层寒霜。
那柔弱的身影里,藏着的究竟是血海深仇,还是更可怕的阴谋?
回到侯府,楚倾璇立刻让人去查江南沐家旧案,又命九幽的人严密监视城西乱葬岗。
她摩挲着那张纸条,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沐云晞主动提供线索,是想借她的手除掉敌人,还是设了个陷阱等着她跳?
就在这时,黑影匆匆进来:“掌门,查到了!
三皇子赵珩昨夜也去了玲珑阁,而且……他手里有另一半‘珑’字佩!”
楚倾璇的凤眸骤然眯起。
三皇子?
她忽然想起沐云晞最后那句话——“不止你一个人盯着”。
难道三日后的交易,是三皇子设的局?
那沐云晞把消息告诉她,是想让她和三皇子两败俱伤?
这个女人,果然是朵带毒的白莲花。
楚倾璇拿起那枚曼陀罗银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利用她?
那也要看看,谁才是最后的猎人。
三日后的乱葬岗,她倒要看看,这场戏,沐云晞会怎么演下去。
而她,又该用什么方式,让这朵毒莲花,彻底暴露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