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比赛的截稿日就在三天后，她的画布上还只晕染着几抹朦胧的绿意，班主任那句 “要画出属于我们校园的生命力” 像根细针，扎得她这两天总在放学后绕着校园打转。
穿过篮球场铁丝网时，她下意识放慢脚步。
午后的阳光把篮板晒得发烫，几个男生赤着胳膊投篮的身影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汗水砸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林星辰咬着唇掏出铅笔在速写本上勾勒，笔尖刚触到纸页，身后突然炸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让！”
伴着清朗的男声，一股力道猛地撞在她后背。
林星辰惊呼着往前踉跄两步，画板从肩头滑落，帆布包带在胳膊上勒出红痕。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调色盘里未干的钴蓝颜料在空中划出弧线，大半泼在了米白色的校服裙摆上，剩下的星星点点溅到了对方的白衬衫上。
“对不起！”
相同的道歉声同时响起。
林星辰蹲下身去捡画板时，手指不小心按在湿漉漉的颜料上，立刻染上一片狼狈的蓝。
她慌忙用校服擦手，却把污渍蹭得更大，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 —— 这条裙子是妈妈特意为她参加比赛买的新裙子。
“别动，我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面前，指尖捏着包纸巾。
林星辰抬头时正好撞上对方的目光，男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睫毛很长，瞳孔是比颜料更清澈的琥珀色。
他正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歪倒的画板。
当视线落在那张只画了一半的人工湖素描上时，眉梢微微挑了挑：“这里的光影处理得很有意思，湖面的反光用了留白？”
林星辰愣住了。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特意保留的那片空白，连美术老师都只夸她色彩用得干净。
她愣愣地看着男生修长的手指拂过画布边缘，那里还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 是上周在湖边写生时不小心夹进去的。
“我叫苏逸辰，高二（3）班的。”
他把画板递回来，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实在抱歉，刚才训练迟到了，跑得急了点。”
“我、我是高一（5）班的林星辰。”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攥着纸巾反复擦拭裙摆，可那抹钴蓝像生了根似的，“你的衣服……”苏逸辰低头看了眼衬衫上的颜料斑点，忽然笑了。
阳光恰好落在他扬起的嘴角，漾开两个浅浅的梨涡：“没关系，就当是新潮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沾着颜料的手指上，“洗手间在那边，我帮你拿画板吧？”
林星辰连忙摆手，却在起身时没站稳，差点再次摔倒。
苏逸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烫得她耳朵瞬间红透。
“谢谢。”
她抢过画板抱在怀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句完整的再见都忘了说。
首到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裙摆上那片扎眼的蓝色，林星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
她刚才好像…… 连对方的道歉都没好好回应？
还有他衬衫上的颜料，说不定很难洗掉。
水龙头哗哗流出冷水，她掬起一捧拍在发烫的脸颊上，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男生弯腰时，脖颈处露出的那截清晰的锁骨线条。
整理好画板走出洗手间时，操场上的喧嚣己经远去。
林星辰望着空荡荡的跑道发呆，忽然发现花坛边的长椅上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旁边压着张便利贴，字迹遒劲有力：“附近文具店有去颜料的洗剂，抱歉了 —— 苏逸辰。”
秋风卷起便利贴的边角，林星辰捏着那瓶带着凉意的水站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低头看向速写本上那个匆忙画下的投篮背影，鬼使神差地用铅笔在旁边添了个小小的、带着梨涡的笑脸。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林星辰猛地合上本子，抱着画板快步走向教学楼。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裙摆上的钴蓝在余晖里泛着奇异的光泽，像片不小心坠入湖面的星空。
她没注意到，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有人正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上那片蓝色的颜料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