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攥着入学通知书，指节发白。
母亲站在香樟树下，替他正了正新校服的领口，低声道：“年级前三，别忘了。”
风掠过树梢，蝉鸣声尖锐得像倒计时。
宿舍八人间，铁架床吱呀作响。
他分到上铺，下铺是个叫周呈的胖子，笑起来满脸油汗。
晚上十点熄灯，周呈偷偷打开手机外放游戏音效，音量调得刚好让沈砚舟听见。
沈砚舟把英语单词卡片贴在床板背面，借走廊漏进来的光，小声背abandon、ability、abnor***l。
第一次月考，他年级第二。
父亲在微信家长群里发了个红包，备注：“下次拿第一。”
红包两秒被抢光，沈砚舟盯着屏幕，指尖在“谢谢叔叔”的表情包上悬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发。
期中考试前夜，周呈的充电宝炸了。
火星溅到沈砚舟的错题本上，烧出一枚焦黑的洞。
周呈笑嘻嘻：“不好意思啊学霸，赔你一本新的。”
沈砚舟摇头：“不用。”
他拿透明胶带把洞粘起来，烧焦的纸屑黏在胶带背面，像一道疤。
十一月的雨下得没完没了。
跑操结束，周呈故意撞了他一下。
沈砚舟摔进积水，膝盖磕在排水沟边缘，血珠顺着雨丝晕开。
班主任远远喊：“沈砚舟，别磨蹭！”
他爬起来，裤管湿重，像拖着两条铁链。
宿舍熄灯后，周呈把湿袜子甩到他枕头上。
笑声压得很低，蚊子似的盘旋。
沈砚舟平躺，数天花板上的裂纹。
一道、两道、三道……数到第七道时，他想起母亲说过：“没用的社交，不如多背十个单词。”
十二月初，母亲来送冬衣。
她在教学楼拐角拦下他，从包里掏出保温杯：“趁热喝，加了蛋白粉。”
沈砚舟捧着杯子，吸管口有股塑料味。
母亲顺手拍掉他肩头的皮屑，动作温柔得像掸掉一件实验器材的灰。
圣诞晚会那晚，全班合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沈砚舟站在最后一排，对口型。
舞台灯太亮，他看不清台下。
歌声***处，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颗薄荷糖。
他回头，看见周呈的笑脸。
糖纸在掌心攥到发汗，最终没剥开。
期末成绩公布，他年级第三。
父亲在微信上发来语音，声音不高，却震得手机在桌面打滑：“退步了，寒假每天加两套卷子。”
沈砚舟把手机反扣。
窗外飘雪，雪片落在玻璃上，像无数被冻住的省略号。
夜里十一点，宿舍灯全灭。
沈砚舟缩在被窝里，借手机微光刷题。
屏幕亮得刺眼，他却舍不得调暗。
周呈在下铺翻身，铁架床吱呀一声。
“喂，学霸，”黑暗里传来含糊的笑，“考那么好，不累吗？”
沈砚舟没答，指尖在草稿纸写下一行小字：“累，但停不下来了。”
写完立刻划掉，像怕被人看见。
雪粒敲打窗棂，声音轻得像谁在偷偷数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