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苍渊时,他正坐在忘川河畔的三生石上,月光像碎银般洒在他苍白的指尖。
忘川的水流淌了千万年,带着亡魂的呜咽,却在他脚边温顺得如同沉睡的绸缎。
“你不该来这里。” 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玉石相击的清冽,目光掠过我沾满血污的裙摆,
“阳寿未尽者踏足冥界,会折损福寿。”我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怀中的青铜匕首硌得肋骨生疼,那是阿爹临终前塞给我的遗物,
鞘身刻满了早已失传的符文。“求神明救我族人。”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血腥味从喉咙里涌出来,“青丘九尾狐一族已到存亡之际,三月内若解不开血咒,
全族都会化为飞灰。”苍渊垂眸看着我,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冥界的风卷起他月白色的长袍,衣袂翻飞间,我看见他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
那是上古神祇才有的图腾。“血咒是你们先祖欠下的债,” 他指尖轻捻,
一朵幽蓝色的鬼火在他掌心明灭,“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知道。” 我咬着下唇,
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终于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昆仑玉柱。
忘川的水汽在他周身凝结成雾,让他看起来缥缈得像一场随时会散去的梦。“任何代价?
” 他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包括你的心吗,小狐狸?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星辰大海,只有亘古不变的孤寂,
像冰封了万年的寒潭。“是。”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只要能救族人,我什么都愿意给。”苍渊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他的触碰带着玉石的寒意,却奇异地让我发烫的皮肤冷静下来。“从今日起,
你便是我的侍神。”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知道这是一场交易,一场以灵魂为赌注的豪赌。青丘的血咒源自三百年前,
先祖为求长生,盗取了天帝的长生果,触怒了天条。作为惩罚,
九尾狐一族世世代代活不过二十五岁,死后魂魄还要被投入炼狱,受烈火焚烧之苦。而苍渊,
这位掌管冥界轮回的上古神祇,是唯一能解开血咒的存在。
苍渊的神殿建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中,红色的花朵像燃烧的火焰,终年不谢。
神殿里没有凡人想象中的奢华,只有简单的石桌石凳,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
苍渊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彼岸花发呆。
我学着照顾他的起居,为他擦拭落在发间的花瓣,为他泡上冥界特有的忘忧茶。
忘忧茶的茶叶是用亡魂的执念炼化而成,喝起来带着淡淡的苦涩,却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苍渊很喜欢我泡的茶,每次都会喝完一整杯。“你知道彼岸花的传说吗?” 有一次,
他突然开口问我。我摇摇头,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手里捧着刚采来的彼岸花。
花瓣的触感很柔软,却带着一丝凉意。“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一个叫彼,一个叫岸。
” 苍渊的目光飘向窗外,声音悠远而缥缈,“他们触犯了天条,被天帝惩罚,
永世不得相见。彼化作了花,岸化作了叶,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让他看起来有种易碎的美感。“那他们会难过吗?” 我忍不住问。苍渊转过头,
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眸里映着彼岸花的红,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神是没有感情的,
” 他说,“不会难过,也不会欢喜。”可我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落寞,
像被遗忘在角落的星光。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摸清了苍渊的习惯。他喜欢在清晨看日出,
尽管冥界的太阳永远是灰蒙蒙的;他喜欢在傍晚听忘川河水的声音,
说那里面有时间的味道;他不喜欢浓烈的香气,却对我身上淡淡的狐臊味并不反感。
他开始教我识符文,教我驾驭冥界的灵气。我的进步很快,
青丘的血脉让我对灵气有着天生的敏感。苍渊很惊讶,每次我成功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时,
他的眼里都会闪过一丝赞许。“你很有天赋。” 有一次,他看着我画出的聚灵阵,
轻声说道。我心里一阵欢喜,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是神明教得好。” 我低下头,
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他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小狐狸,” 他说,“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他,像一只谨慎的狐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猎物的底线。
阿爹临终前告诉过我,苍渊虽是上古神祇,却在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受了重伤,神魂残缺,
需要纯净的灵魂滋养。而九尾狐的心头血,是滋养神魂最好的良药。“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
让他对你放下戒心,” 阿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再用这把匕首,剜出他的心口神骨,
辅以你的心头血,便能解开血咒,甚至…… 能让你获得无上神力。
”那把青铜匕首一直藏在我的枕下,冰冷的鞘身时刻提醒着我此行的目的。可不知从何时起,
我开始贪恋苍渊指尖的温度,开始期待他偶尔露出的笑容,开始在他凝视彼岸花时,
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楚。这天晚上,我照例为苍渊泡好忘忧茶。他坐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
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完美的玉像。我把茶杯递给他,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皱了皱眉,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温暖,
与他平时的冰冷截然不同。我心里一颤,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最近总是这样吗?
” 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忧。我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青丘的血咒正在发作,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手脚时常冰凉,夜里还会被剧痛惊醒。但我不能告诉他,
至少现在不能。苍渊叹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
一股温暖的灵气顺着他的掌心流入我的体内,缓缓驱散着我四肢的寒意。“这样会好一些。
”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像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脸颊也开始发烫。“神明……”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月光在他眼中流转,像细碎的星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忘川河水的流淌声,在耳边轻轻回响。就在这时,我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我痛得弯下腰,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怎么了?
” 苍渊连忙扶住我,语气里带着焦急。“老毛病了……” 我咬着牙,强忍着痛楚,
“过一会儿就好。”苍渊却不由分说地将我抱起,大步走向内殿的床榻。他的怀抱很温暖,
带着淡淡的忘忧茶香,让我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他将我放在床上,掌心贴在我的心口,
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我的体内。疼痛渐渐缓解,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见苍渊正专注地看着我。他的眉头微蹙,眼里满是担忧。“这不是普通的病痛,
” 他轻声说,“你身上有咒印。”我的心猛地一沉,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是血咒。
” 我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青丘一族世世代代背负的血咒。”苍渊沉默了,
只是掌心的灵气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体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你知道了,就不要我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傻狐狸,”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
“我不会不要你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愧疚。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温柔,突然觉得那把藏在枕下的匕首,变得无比沉重。
从那天起,苍渊对我更加呵护。他每天都会用灵气为我滋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