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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胸口钝痛,意识像沉在深海里,挣扎着,却只能不断下坠。冰冷的仓库地面,黏腻的,

不知道是血还是其他什么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与霉烂混合的气味。

方沐染费力地掀开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只有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胡乱挥舞,

伴随着粗鲁的呵斥和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其中大部分是落在他身上的。他动不了,

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在一起,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

带来钻心的疼。喉咙里全是腥甜的血沫,堵得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完了。意识深处,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上来。他怎么会蠢到那种地步?为了追寻那点可笑的、虚无缥缈的***

,厌倦了苏嘉莹温柔的陪伴,厌倦了安稳的生活,

在网络上被几句似是而非的撩拨和***的邀约就勾走了魂,瞒着她,

飞来了这个传说中的缅北天堂。结果呢?天堂直接坠入地狱。护照被没收,人身被控制,

无休止的诈骗电话指标,达不到就是一顿毒打。他试图逃跑过,一次,两次。

换来的是更残忍的对待。直到这次,他被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拖到这个废弃仓库,

进行最后的惩戒。后悔吗?岂止是后悔。那是一种啃心蚀骨的痛悔,

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都焚烧殆尽。他想起了苏嘉莹,那个总是安安静静跟在他身边,

眉眼柔顺,会在深夜等他加班回家,给他留一盏灯、一碗热汤的女孩。他怎么会觉得她无趣?

怎么会认为三年的感情已经平淡如水?他怎么会,为了那点廉价的***,

亲手推开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温暖?沐染……坚持住……恍惚间,

他似乎听到了嘉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是幻觉吧?临死前的慰藉?

他努力聚焦涣散的目光,看向仓库那扇破败的大门。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

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刺目的光线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部分的黑暗。

尘土在光柱中狂乱地飞舞。人影憧憧,伴随着凌厉的呼喝:警察!不许动!混乱中,

一道纤细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风衣,

与这肮脏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脸色煞白,

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盈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泪水,视线仓皇地扫过仓库,最后,

定格在他身上。沐染!是苏嘉莹!真的是她!

方沐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太危险了!他想喊她快走,想让她别管自己,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苏嘉莹跌跌撞撞地扑到他身边,冰凉的指尖颤抖着抚上他血迹斑斑的脸。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对不起……沐染……我来晚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自责,

我该早点告诉你……我该拦住你的……告诉她什么?方沐染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

他只知道,在他弥留之际,看到的人是她。是这个被他辜负、被他伤害,

却最终跋山涉水、闯入这龙潭虎穴来寻他的女孩。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动了动手指,想要碰碰她,想要告诉她,对不起,是他错了,

如果有下辈子……视野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到她身后跟着冲进来的,

不仅是穿着国内制服的警察,还有几个穿着东南亚军服、神色肃穆的护卫,他们对她,

姿态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东南亚财阀?一个模糊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随即,意识彻底沉沦。…………头疼欲裂,像是宿醉未醒。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

键盘敲击声,还有教授絮絮叨叨讲课的声音?方沐染猛地抬起头,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晃得他眯起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大学阶梯教室,

黑板上写着复杂的代码,周围是穿着休闲、面容稚嫩的同学。这是大三那年的选修课,

《数据结构与算法》?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干净的白色 T 恤,牛仔裤,

双手完好,没有血迹,没有伤痕。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喷涌,

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猛地扭头,视线如同探照灯般在教室里急切地搜寻。找到了!

就在隔着几排座位,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她微微低着头,

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阳光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勾勒出安静美好的侧影。是苏嘉莹!

活生生的,年轻的,好好的苏嘉莹!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情绪冲击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前世临死前那刻骨的悔恨与不甘,此刻全都化作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他腾地一下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周围同学和讲台上的教授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但他顾不上了。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那几排座位,在苏嘉莹惊愕抬头的瞬间,

一把将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女孩的身体柔软而温暖,

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他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像前世那样消失不见。嘉莹……嘉莹……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这一次,换我追你,

换我对你好,我一定……他语无伦次,只想把前世来不及说出口的忏悔和承诺,

一股脑地倾倒出来。被他抱住的女孩,身体从一开始的柔软,瞬间变得僵硬如铁。

没有他预想中的惊讶、羞涩,甚至是恼怒的挣扎。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某种了然的,

甚至是惊骇的僵硬。教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方沐染是系里有名的开朗帅哥,苏嘉莹是班里安静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

这两人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地步了?还这么激烈?

就在方沐染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忏悔中时,他怀里的女孩,用了一种近乎粗暴的力气,

猛地推开了他!方沐染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了半步,错愕地看着她。苏嘉莹抬起头,

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低垂着的、显得有些内向的眼眸,

此刻正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脸,但那里面,没有惊喜,没有疑惑,

只有一种铺天盖地的、近乎绝望的惊慌和疏离。她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瞬间刺穿了方沐染所有不真切的狂喜:方沐染,你,你怎么也重生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窗外聒噪的蝉鸣,甚至空气流动的轨迹,

都消失了。方沐染的耳朵里只剩下苏嘉莹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

和她那双写满了惊惶与不可置信的眸子。她也重生了。

第二章这个认知像是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从他头顶狠狠浇下,

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激动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不是他一个人的救赎。

她也带着那段不堪的、痛苦的记忆回来了。她记得。记得他后来的冷漠,

记得他们之间愈演愈烈的争吵,记得他精神出轨的龌龊,记得他瞒着她奔赴所谓的***

最终惨死缅北的结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他手脚冰凉。

苏嘉莹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猛地低下头,慌乱地收拾起桌上的书本,指尖都在发抖。

她不再看他,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一样,抱着书脚步凌乱地冲出了教室,

留下一个仓皇逃离的背影。嘉莹!方沐染下意识想追,

却被讲台上忍无可忍的老教授喝止:那位同学!你要干什么?!还在上课!他僵在原地,

看着那扇空荡荡的门口,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接下来的几天,

方沐染试图联系苏嘉莹。所有的网络社交软件,他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在学校里,她更是有意躲着他,但凡他出现的地方,

她总会提前离开,或者绕道而行。偶尔几次不可避免的碰面,她也是立刻垂下眼睫,

加快脚步,仿佛他是某种令人避之不及的脏东西。那种彻骨的、明确的拒绝,

比前世任何一次争吵都要让他难受。他坐在曾经他们一起自习的图书馆老位置,

看着对面空着的椅子,心里堵得发慌。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不是甜蜜的初期,

而是后期,他加班越来越晚,回家对她越来越不耐烦。

她小心翼翼地把热好的饭菜端到他面前,他因为工作压力或者单纯的厌倦,

皱着眉推开:不吃,没胃口。她默默收回手,眼神黯淡下去的样子,

他当时怎么就看不见那里面的失落和受伤呢?还有那次,他躲在书房里,

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女网友聊得火热,对着屏幕露出久违的、带着***感的笑容。

苏嘉莹端着水果站在门口,他第一时间合上了笔记本,

脸上带着被撞破的恼怒:你怎么不敲门?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水果放在桌上,

安静地退了出去。现在回想起来,她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察觉了什么?

是不是……已经对他失望了?他用力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活该。方沐染,

***真是活该。但现在不是沉溺在自责里的时候。他回来了,她也回来了。

这意味着他有了弥补的机会,但也意味着,他面对的,

是一个对他充满防备、心扉紧闭的苏嘉莹。追回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

是一场真正的火葬场。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凭着感觉莽撞行事。他需要策略,

需要耐心,更需要让她看到彻头彻尾的改变。他不再试图在网上围追堵截,

也不再在学校里刻意制造偶遇给她压力。他开始了一种近乎笨拙的、沉默的渗透。

他记得她生理期会不舒服,记得她不喜欢喝冷水。于是,每个月那几天,

他会提前买好红糖姜茶和暖宝宝,拜托她的室友转交,从不留名,也从不附带任何言语。

一开始,东西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但他不气馁,下一次照旧。

他记得她喜欢学校后门那家老字号的红豆双皮奶,但总是因为人多懒得排队。于是,

他会在没课的下午,去排半个小时的队,买回来,同样拜托室友放在她桌上。

他退出了大部分无聊的社团活动和游戏开黑,把前世工作后掌握的 IT 技能提前捡起来,

开始接一些校外的小项目。赚到的第一笔钱,

他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买游戏装备或者请客吃饭,而是跑去商场,

用所有的钱买了一条她前世偶然提过一句很好看的某小众品牌淡蓝色丝巾。

他把它装在一个简单的纸袋里,依旧是通过室友,送到了她手上。没有留言,没有署名。

只有行动。他在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告诉她: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我在努力变得更好,

我在用行动忏悔。与此同时,关于苏嘉莹身份的疑团,也在他心中盘旋。

前世弥留之际看到的那些东南亚军服护卫,她脱口而出的重生。

这一切都指向她不简单的背景。他不动声色地留意,

发现偶尔会有挂着特殊牌照、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在校外极其隐蔽的角落接她,

虽然她每次都十分谨慎。他也隐约听到一些极其模糊的传闻,关于她那个背景很深

的家庭。这让他更加确信,前世他能轻易地接近她、甚至和她恋爱,

或许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幸运?而他的辜负,是何等的可笑与可悲。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几个月过去。方沐染的默默奉献似乎起了一点微小的作用。

苏嘉莹虽然依旧不回应他,但不再退回他送的东西。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

她虽然还是不会看他,但那种紧绷的、随时要逃离的僵硬感,减弱了些许。这微小的变化,

给了方沐染巨大的鼓励。第三章契机出现在一个周五的晚上。学院举办迎新晚会,气氛热烈。

方沐染作为学生会的前任干部,被拉去帮忙。他知道苏嘉莹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合,

但因为是班级要求,不得不来,坐在角落的位置。晚会进行到一半,

现场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不合时宜的音响啸叫,紧接着,

舞台一侧的照明灯架因为线路老化问题,冒起了火花和黑烟,发出噼啪的声响,

摇摇欲坠!而那个位置下方,正好坐着几个大一的新生!现场顿时一片尖叫和混乱!小心!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冲了过去!是方沐染!他离得近,几乎是想也没想,

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推开那几个吓呆了的新生,同时抬起手臂,猛地格开了坠落下来的灯架!

哐当!灯架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碎片飞溅。方沐染闷哼一声,感觉左臂一阵剧痛,

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袖。灯光昏暗,混乱中,并没人立刻注意到他流血了。

人群惊呼着围上来。被他推开的新生惊魂未定地向他道谢。

学生会干部和老师也急匆匆赶来处理现场。方沐染忍着痛,摆摆手表示没事,

目光却下意识地,急切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隔着骚动的人群,

苏嘉莹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正看着他。舞台紊乱的光线扫过她的脸,

那双总是躲闪着他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照着他捂着手臂、指缝间渗出血迹的样子。她的脸上,

没有了平日里的冰冷和疏离,也没有了惊慌。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掺杂着震惊,

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担忧,以及某种深沉的,仿佛被触动了的动容。两人的目光,

在混乱的、光影摇曳的空气里,短暂地碰撞了一瞬。仅仅是一瞬。下一秒,

苏嘉莹便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别开了脸,转身,消失在了涌动的人潮里。方沐染没有追,

甚至没有在意手臂上***辣的疼痛。他站在原地,心脏却在胸腔里,

沉重而又带着一丝希冀地,一下下跳动着。那短暂的一瞥,

让他看到了坚冰裂开的第一道缝隙。晚会现场的混乱逐渐平息。肇事的灯架被拖走,

受损的线路被紧急处理,主持人用略显干涩的声音试图重新调动气氛,

但惊魂未定的人群显然兴致缺缺,晚会草草收场。方沐婉拒了同学陪他去医务室的好意,

独自一人离开了礼堂。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鲜血已经凝固,

在白色的 T 恤袖子上染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

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奇异的热流。苏嘉莹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那里面有震惊,有担忧,

有动容……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和拒绝。这细微的变化,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窥见的一丝萤火,

足以让他这个在悔恨深渊里挣扎了太久的人,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希望。他没有回宿舍,

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校医院。简单清洗、消毒、包扎,

值班医生叮嘱他伤口不深但要注意避免感染。整个过程,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苏嘉莹那双在混乱光影中看向他的眼睛。处理好伤口,

他拿着医生开的消炎药,走出校医院。夜晚的校园安静了许多,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就在他走到通往女生宿舍区的那条林荫道岔口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路灯下,

站着那个纤细熟悉的身影。苏嘉莹。她似乎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微微低着头,

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一片落叶。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移,

最终落在了他被白色纱布包裹的手臂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方沐染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嘉莹?你怎么在这里?苏嘉莹抿了抿唇,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前走了一小步,声音很轻,

几乎要融进夜风里:你的手……严重吗?没事,皮外伤,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方沐染立刻回答,语气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又是一阵沉默。

夜晚的虫鸣显得格外清晰。苏嘉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巧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消毒水和创可贴,还有一点吃的,

你晚上可能没吃什么东西。方沐染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给他送药?

还关心他吃没吃饭?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胸腔里炸开,让他一时之间忘了反应。见他没动,

苏嘉莹的手臂微微往回缩了缩,脸上掠过一丝窘迫,

似乎想把东西收回去:你不要的话……要!我要!方沐染猛地回过神,

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那个还带着她指尖微温的纸袋,动作快得差点扯到伤口,

谢谢……谢谢你,嘉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感激。苏嘉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了脸,

耳根在路灯的阴影下悄悄泛起了红晕。她低声道:只是刚好路过,顺便买的。你,

你自己注意休息。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就要离开。嘉莹!方沐染急忙叫住她。

苏嘉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方沐染看着她单薄而透着疏离的背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最终只化作一句郑重其事的:谢谢。真的……谢谢你。

苏嘉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没有回应,加快脚步,消失在了林荫道的深处。

方沐染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完全看不见,才低下头,珍而重之地打开那个小纸袋。

里面果然有一小瓶碘伏,一包独立包装的创可贴,

还有两个还带着余温的、包装精致的奶黄包。他看着这些东西,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这不是普通的关心。这是一个带着前世惨痛记忆、对他筑起高高心防的女孩,

在看到他受伤后,内心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迈出的、微小却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紧紧攥着纸袋,仿佛攥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知道,追妻火葬场的漫漫长路,

他终于,看到了一丝真正破冰的曙光。第四章自那晚之后,两人之间那种坚冰般的关系,

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苏嘉莹依然不会主动联系方沐染,在学校里碰面,

大多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那种强烈的、想要立刻逃离的抗拒感,明显减弱了。

偶尔,在避无可避的近距离接触时,比如小组讨论方沐染费尽心机

和她选了一门同样的选修课,她甚至会极快、极轻地看他一眼,然后在他看回去时,

又迅速垂下眼帘,假装专注于手中的资料。方沐染将沉默的渗透策略执行得更加彻底。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送些吃的用的。他开始留意她真正需要什么。

他记得她前世为了帮他整理一份复杂的项目资料,熬夜查了很久的外文文献,过程很是辛苦。

这一世,他凭借超前的工作经验和对专业工具的熟悉,

提前帮她找到了更便捷的文献检索渠道和数据处理方法,整理成清晰的文档,

匿名发到了她一个不常用、但被他前世偶然得知的邮箱里。

他注意到她最近好像对一门专业课有些吃力,眉头总是微蹙着。

他便将自己前世工作后总结的、关于这门课的精华笔记和实战案例,

用全新的、符合当前学习阶段的逻辑重新梳理,手写了一份,字迹工整,思路清晰,

依旧是通过那个万能的室友,放在了她的书桌上。他没有留下任何这是我做的

的标记,但他知道,以她的细心和聪慧,一定能猜到来源。他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

向她展示他的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只顾自己、忽视她感受的方沐染;他变得细心、可靠,

有能力,并且真的在用心关注她的一切。同时,他也在拼命提升自己。

接校外项目不再只是为了赚钱给她买东西,更是为了积累经验和资本。他清楚,

想要真正配得上她,想要在未来有能力保护她尽管她可能并不需要,他必须快速成长,

变得足够强大。日子在这样无声的较量与缓慢的融化中滑过。转眼,期末临近,

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复习气氛。这天下午,方沐染在图书馆赶一个项目代码,

直到窗外华灯初上才结束。他揉了揉酸胀的脖颈,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刚走到图书馆门口,

就看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啪作响,带着深秋的寒意。

很多没带伞的学生被困在门口,怨声载道。方沐染也没带伞。他正准备冒雨冲回宿舍,

目光却在扫过人群时,骤然定住。在图书馆侧面一个相对安静的屋檐下,苏嘉莹抱着几本书,

正望着连绵的雨幕,微微蹙着眉。她今天穿得有些单薄,一阵冷风吹过,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几乎是本能,方沐染立刻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牛仔外套,

几步走到她身边。穿上吧,别着凉了。他将外套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苏嘉莹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是他,

以及他递过来的外套,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一丝习惯性的退缩,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动后的柔软。她看了看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 T 恤,

又看了看外面冰冷的大雨,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我身体好,没事。

方沐染打断她,直接将外套塞到了她怀里,触手可及的布料上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

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送你回去。他的语气自然,

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苏嘉莹抱着那件犹带体温的外套,指尖微微蜷缩。

男性清冽的气息包裹着她,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她抬起眼,看向方沐染。他站在她面前,

身形挺拔,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了前世后期的浮躁与冷漠,

也没有了重生初期的激动与慌乱,只剩下一种沉稳的、令人安心的专注。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那一刻,

苏嘉莹的心防,仿佛被这无声的守护和这带着体温的外套,

烫开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法忽视的缺口。前世他弥留之际惨白的脸,

与眼前这个在雨夜里为她撑起一小片温暖天地的身影,重重叠叠。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努力。

那些无声的关怀,那些笨拙的示好,那些显而易见的改变,她不是没有感觉。

只是前世的伤太深,重蹈覆辙的恐惧太甚,让她不敢轻易靠近。可是,人心是肉长的。

她沉默了几秒,终究是没有再推开那件外套,而是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天籁。方沐染心中狂喜,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他看了看雨势,

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他转身冲进了雨幕,快步跑向不远处的校内便利店。

没过几分钟,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了回来,

手里多了一把新买的、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雨伞。走吧。他撑开伞,

一大半都倾向苏嘉莹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苏嘉莹看着他湿透的肩头和头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将怀里的外套抱紧了些,迈步走进了伞下。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击着伞面,

在两人周围形成一片独立而安静的空间。林荫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晕。他们并肩走着,距离不远不近,

沉默在雨中蔓延。但这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尴尬,

反而滋生了一种微妙而悸动的氛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体温和气息。方沐染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奔跑,

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步伐和伞的角度,

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同行。苏嘉莹微微低着头,

看着脚下被雨水打湿的路面,感受着身旁传来的、属于方沐染的、带着湿意的温热。

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依然清晰,但此刻,被他细致地护在伞下,穿着他带着体温的外套,

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感觉,悄然漫上心头。很矛盾。理智在叫嚣着远离,

情感却贪恋着这一丝温暖。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苏嘉莹停下了脚步。就送到这里吧。

她轻声说,将怀里的外套脱下来,递还给方沐染,在她准备递过伞的时候,方沐染拒绝了,

她想了想,谢谢你的外套和伞。方沐染接过还残留着她气息和体温的外套,

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但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好,你快上去吧,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他叮嘱道,目光温柔。苏嘉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宿舍楼大门。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

回过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和他之间织成一道细密的帘幕。

她的脸庞在路灯和雨幕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唯独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带着一种方沐染许久未曾见过的、复杂而柔软的光。方沐染,她看着他,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在他心上,你做的那些笔记和资料,谢谢。说完,她不再停留,

转身快步走进了宿舍楼。方沐染站在原地,撑着伞,望着她消失的门口,许久没有动弹。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带来冰凉的触感,但他胸腔里却燃烧着一团火。她知道了。

她知道那些都是他做的。而且,她亲口对他说了谢谢。这不是客套,这是一种……默认,

是一种对他这漫长时日以来所有努力的、迟来的回应。火葬场的炙烤似乎终于到了尾声,

他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灰烬之下,即将破土而出的、名为希望的嫩芽。他抬起头,

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缓缓扬起一个巨大而真实的笑容。

雨水不知何时停了,夜空被洗过,露出几颗疏朗的星。方沐染回到宿舍,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带来深秋的寒意,但他心里却揣着一团火,烘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第五章她知道了。她收下了他的伞,穿了他的外套,还亲口为那些笔记和资料道了谢。

这不是原谅,他知道。这更像是一种休战信号,是坚冰融化成涓涓细流的第一步。

但对方沐染而言,这已经足够了。这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走的路是对的。

他将那件还带着苏嘉莹身上淡淡栀子花香和雨水泥土气息的外套,仔细地挂好,

没有立刻去洗。仿佛那上面残留的温度和气息,是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能量。接下来的日子,

方沐染依旧保持着他的渗透策略,但方式变得更加光明正大,也更小心翼翼。

他会恰巧在食堂遇到她,如果她对面有空位,他会礼貌地问一句这里有人吗?,

得到默许后便安静地坐下吃饭,不再像最初那样急切地寻找话题,

只是偶尔在她目光扫过来时,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会顺路

帮她占图书馆里她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在她来时,只是抬头示意一下,

便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给她充分的、不受打扰的空间。他送的东西也不再是完全匿名的。

有时是一张便签,上面只写着天冷,暖手,附着一个可爱的暖手宝;有时是一盒润喉糖,

在她咳嗽了两声之后悄然出现在她桌上,便签上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沉默,但有存在感。

体贴,但不越界。他在用行动一遍遍告诉她:我在,我改了,我在乎你,但我尊重你。

苏嘉莹的态度,也在这润物细无声的攻势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刻意躲避他的目光,

偶尔甚至会在他看过来时,几不可查地点一下头。对于他送来的小东西,她不再推拒,

只是默默收下。在图书馆,当他将一本她找了很久的专业参考书,

看似随意地放在她旁边空位上时,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很轻,

像羽毛拂过心尖。方沐染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压下心头的悸动,只嗯了一声,

视线仍停留在屏幕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知道,她心上的冰层很厚,

需要极大的热量和耐心才能融化。他不能急,一点点升温,

才能避免让她感到压力而再次缩回壳里。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仍在涌动。

关于苏嘉莹身份的疑团,像一根细小的刺,偶尔会扎一下方沐染的神经。

他更加留意那些细微的迹象。那辆偶尔出现的黑色轿车似乎更低调了,

但他凭借前世在 IT 行业锻炼出的敏锐观察力,注意到那车的玻璃颜色深得不寻常,

底盘也异常沉稳。接送她的人,虽然穿着便服,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协调感。这绝不仅仅是家境优渥能解释的。前世他死在缅北,

苏嘉莹却能带着警察,甚至可能是当地武装力量找到那里。这其中动用的人脉和资源,

细思极恐。这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前世的自己,在得到她毫无保留的倾心时,

是何等的幸运,而他的辜负,又是何等的愚蠢和不可饶恕。这种认知,没有让他退缩,

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斗志。他必须更快地成长,变得足够优秀,足够强大,才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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