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聚会上，林蔓举着酒杯起哄：“贝柠，跟徐昂玩个暧昧游戏呗，邝野又不在！
”贝柠喉头发紧，在众人灼灼目光下点了头。当晚她就爬上了徐昂的床。
消息传到邝野耳中时，他正拧着新家的水管，扳手“哐当”砸在地上。
第一章扳手卡死在老旧的六角螺母上，纹丝不动。邝野腮帮子咬得发硬，小臂肌肉虬结，
所有的力气都顺着冰冷的金属工具倾泻出去，
带着一股要把这破水管连同这栋老房子一起拧碎的狠劲。“吱嘎——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紧接着是扳手砸在水泥地上的“哐当”巨响，
在空荡的毛坯房里撞出沉闷的回音。不是螺母松了，是锈死的接头彻底崩断了。
浑浊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水柱猛地从断口喷出来，呲了邝野一脸一身。
冰凉的水激得他一哆嗦。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短硬的发茬往下淌，流进脖子里。
他盯着地上那摊迅速扩大的水渍，还有旁边那把沾了泥灰的扳手，没动。
空气里只剩下水管破裂处“嘶嘶”的喷水声，单调又刺耳。
口袋里的手机就是这时候震起来的。嗡嗡嗡，贴着大腿，固执地响个不停。邝野没理。
他弯腰，捡起扳手，手指关节因为刚才的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他走到总阀那里，
锈蚀的阀门转起来嘎吱作响，费了好大劲才拧死。喷涌的水柱终于蔫了下去，
变成断断续续的滴答声。世界安静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还有口袋里那持续不断的震动。
他掏出手机，屏幕被水珠和泥灰糊得有点花。是贝柠发来的微信。“老公，林蔓新店开业，
非拉着我们去热闹热闹，晚上闺蜜局哈，晚点回，别等我吃饭啦！
(づ￣ 3￣)づ”后面跟着个飞吻的表情。邝野盯着那个表情符号，
拇指在湿漉漉的屏幕上划了一下，没回复。他把手机揣回兜里，
弯腰收拾地上散乱的水管接头和生料带。冰凉的水浸透了工装裤的膝盖部分，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租的这辆小皮卡就停在楼下。把扳手和几截废管扔进后斗，
发出哐啷的声响。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引擎声在黄昏里显得格外粗粝。他没开空调，
摇下车窗，傍晚带着燥热余温的风灌进来，吹在湿衣服上，激起一阵凉意。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还是贝柠。这次是张照片。光线有点暗，
但能看清是家装修得挺有格调的咖啡馆，暖黄的灯光，原木色的桌椅。照片里挤着几张笑脸。
贝柠在中间，穿着件他没见过的酒红色吊带裙，衬得皮肤很白，笑得眼睛弯弯的。
她左边搂着林蔓，美容院老板娘，一身名牌，妆容精致，正对着镜头比V字。右边是姜妙，
银行柜员，笑得有点拘谨。旁边还有周雯，挺着个显怀的肚子，也咧着嘴。照片角落，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侧脸入镜，正低头跟贝柠说着什么，
嘴角噙着笑。邝野认得他，徐昂，林蔓老公生意上的朋友，一个搞IT的，据说刚离了婚。
照片下面跟着一行字：“看，林老板的‘蔓时光’！徐昂也在哦，他公司就在附近，
被林蔓硬拉来的。[偷笑]”邝野的目光在那个“哦”字和那个[偷笑]表情上停留了一秒。
他手指动了动，敲了三个字：“少喝酒。” 发送。那边几乎是秒回：“知道啦！老公放心！
么么哒！(๑′ᴗ‵๑)”他按熄了屏幕，把手机丢在副驾座位上。皮卡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走走停停。车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光怪陆离地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湿透的工装裤贴在腿上，很不舒服。他脑子里没什么具体的念头，
只有刚才那根崩断的水管接头，还有扳手砸在地上的那声闷响。第二章“蔓时光”咖啡馆里，
空气被笑语、香水味和咖啡因蒸腾得有些粘稠。水晶吊灯洒下暖黄的光，
在精致的骨瓷杯碟上跳跃。背景音乐是慵懒的爵士，但几乎被女人们拔高的声浪盖过。
“来来来，满上满上！庆祝我们林老板日进斗金！” 姜妙举着细长的香槟杯，
脸颊已经飞起两团红晕，声音带着点兴奋的尖利。“什么日进斗金，小本生意，糊口而已！
” 林蔓嘴上谦虚，手上却利落地给贝柠又倒了半杯气泡酒，
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底翻涌着细密的气泡，“柠柠，你这杯养鱼呢？干了！今天不醉不归！
”贝柠笑着摆手，酒红色吊带裙的细肩带滑下一点，露出圆润的肩头：“真不行了蔓姐，
再喝回去该挨训了。” 她眼神有点飘，下意识地瞟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
邝野那句“少喝酒”的回复还亮在屏幕上。“哎哟喂！” 周雯挺着肚子，声音洪亮地起哄，
“这才哪到哪？贝柠，你这还没当妈呢，就被你们家邝野管得死死的了？
拿出点当年追你的劲儿来！” 她促狭地朝贝柠挤挤眼。“就是！” 林蔓立刻接上，
身体前倾，带着一股香风凑近贝柠，眼神却瞟向坐在贝柠斜对面的徐昂，“邝野又不在，
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徐大工程师难得赏光，贝柠你不给面子？” 她朝徐昂扬了扬下巴，
“徐昂，你说是不是？”徐昂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们闹，闻言放下手中的威士忌杯，
杯底冰块轻响。他看向贝柠，镜片后的目光很专注，声音不高，
带着点磁性：“贝柠随意就好，开心最重要。” 这话说得体贴，
却无形中把贝柠推到了灯光下。“看看！看看人家徐昂多绅士！” 林蔓拍着手，
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煽动性，“光喝酒多没意思！咱们玩点游戏呗？
真心话大冒险？老掉牙了！” 她眼珠一转，闪烁着兴奋的光，
目光在贝柠和徐昂之间来回扫视，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哎，我有个主意！
” 姜妙突然插嘴，酒精让她胆子大了不少，她指着贝柠和徐昂，“你俩！对，就你俩！
玩个暧昧小游戏怎么样？给我们助助兴！” 她咯咯地笑起来，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背景的爵士乐还在流淌，但桌边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
贝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细长的杯脚，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上来。
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好奇、促狭、鼓励，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她和徐昂身上。
那目光有温度，灼得她脸颊发烫，喉咙发紧。“别闹了妙妙……” 贝柠的声音有点发干，
试图挤出笑容，眼神却慌乱地躲闪着，不敢看徐昂，也不敢看林蔓。“玩不起啊贝柠？
” 林蔓立刻接腔，语气带着点激将的意味，身体靠回椅背，抱着手臂，红唇勾起，
“就一个小游戏嘛，又不会掉块肉。徐昂刚恢复单身，你们俩郎才女貌的，多配！
就当给我们这些已婚妇女一点念想，看看帅哥美女互动养养眼呗？
” 她的话像裹了蜜糖的软刀子。“对啊对啊！交杯酒！来个交杯酒！
” 周雯唯恐天下不乱地拍着桌子，肚子也跟着颤。“交杯酒太老土！” 姜妙立刻反驳，
眼睛亮得惊人，“来个刺激的！嗯……对视十秒！必须深情款款那种！谁先眨眼或者笑场，
罚酒三杯！”“这个好！” 林蔓抚掌大笑，看向徐昂，“徐大工程师，敢不敢接招？
我们贝柠可是大美女，你又不吃亏！”徐昂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得体的笑容，
看不出太多情绪。他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光，
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侧头，
目光平静地落在贝柠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压力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贝柠的胸腔。
闺蜜们兴奋的起哄声、林蔓带着逼迫的眼神、姜妙和周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还有徐昂那平静却让她心慌的注视……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拒绝？那显得她多矫情，
多放不开，多扫大家的兴？尤其是林蔓，她新店开业……而且，徐昂……他看起来那么绅士，
那么无害……贝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端起面前那杯刚被林蔓倒满的气泡酒，冰凉的杯壁也压不下掌心的汗。她猛地仰头，
金黄色的液体带着刺激的气泡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和灼烧感。“行……行吧。
” 她放下空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带着点豁出去的微颤，
脸颊因为酒精和窘迫烧得通红，眼神却飘忽着不敢聚焦，“就……就十秒。”“哇哦——！
” 欢呼声和口哨声瞬间炸开。林蔓得意地笑着，像个导演一样指挥：“来来来，坐近点！
面对面！眼神交流！要深情！十秒计时开始！
”贝柠感觉自己的椅子被林蔓和姜妙嘻嘻哈哈地推着，挪到了徐昂的正对面。
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威士忌的酒气。
她被迫抬起头，撞进徐昂的视线里。他的眼睛在镜片后，很深邃。没有了刚才的温和，
此刻里面像沉着两潭幽深的湖水，清晰地映出她慌乱失措的影子。那目光专注，
带着一种探究，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细密的网，无声地笼罩下来。一秒。
两秒。三秒。贝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试图保持镇定，
但徐昂的目光像有实质的触感，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周围闺蜜们屏息看戏的灼热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在背。四秒。五秒。
徐昂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贝柠的心猛地一跳，
差点就要眨眼。“别动！贝柠坚持住！” 周雯紧张地小声喊。六秒。七秒。
贝柠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要烧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徐昂的眼神似乎更深了，
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一种危险的蛊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眼睛。八秒。
九秒……就在第十秒即将到来的瞬间，徐昂放在桌下的手，似乎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他的小指，极其轻微地、若有似无地，擦过了贝柠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那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贝柠全身。她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
几乎是弹跳般地眨了下眼，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啊哈！贝柠眨眼了！
” 姜妙第一个尖叫起来，兴奋地拍桌子，“罚酒！罚酒三杯！”“哈哈哈！贝柠你不行啊！
” 林蔓笑得花枝乱颤，立刻拿过酒瓶，“快快快，愿赌服输！”贝柠的脸红得像要滴血，
心脏还在狂跳不止，手背上那点微弱的触感仿佛还在燃烧。她慌乱地避开徐昂的目光，
后者已经恢复了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点歉意的微笑看着她。“抱歉，贝柠，
我……” 徐昂的声音低沉悦耳。“没……没事！” 贝柠抢着说，声音有点发飘，
她不敢看他，伸手去接林蔓递过来的酒杯，“我喝！我喝！”三杯气泡酒，
带着冰冷的杀口感和灼烧的酒精，被她一杯接一杯地灌了下去。冰与火在胃里翻搅，
冲上头顶。周围的哄笑声、音乐声、林蔓和姜妙兴奋的点评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只有徐昂刚才那幽深的目光，还有手背上那点转瞬即逝的触感，
异常清晰地烙印在感官里，挥之不去。眩晕感更重了，世界开始旋转。她扶着桌子，
努力想看清眼前晃动的人影，却只看到一片迷离的光晕。
第三章邝野把皮卡停在老小区楼下那个永远抢不到的车位里，熄了火。
驾驶室里还残留着水管的铁锈味和他身上的汗味。他拔下钥匙，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推开车门，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十月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
吹在湿了大半的工装裤上，激得他皮肤起了一层细栗。他抬头看了眼自家那扇窗户，
黑洞洞的，贝柠还没回来。他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
橘黄的火苗跳跃起来，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
暂时压下了胃里的空荡和那股莫名的烦躁。尼古丁的刺激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回家？面对那套冰冷、堆满装修材料、像个巨大工地的毛坯房？
还是去……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小区门口那条街的拐角。
那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箱——“葵语咖啡”。这个点，别的店都打烊了，只有它还亮着，
像黑夜里的一个小小灯塔。苏葵。那个总在吧台后面安静做咖啡的女孩。她的店，
是他这几个月装修间隙唯一会去坐坐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那里的咖啡够苦，
够提神，地方也安静，不像别的咖啡馆那么吵。苏葵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的，
递咖啡时手指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鬼使神差地，邝野抬脚朝那盏暖黄的灯光走去。
推开“葵语”的玻璃门，门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店里暖气开得很足，
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裹挟着浓郁的咖啡豆烘焙香气扑面而来。店里空荡荡的，
只有吧台后面一个纤细的身影。苏葵闻声抬起头。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棉麻衬衫，
系着深咖色的围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小段白皙的脖颈。看到邝野，
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像投入湖心的一颗小石子，
漾开细微的涟漪。“邝哥？这么晚。”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嗯。
” 邝野应了一声，走到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把车钥匙随手丢在台面上，
发出“啪”的一声响，“刚弄完水管，崩了，一身水。来杯最苦的，提神。
” 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疲惫。苏葵没多问，点点头，转身熟练地操作起咖啡机。
磨豆机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打破了店里的寂静。她背对着他，动作流畅而专注，
肩胛骨的线条在薄薄的衬衫下若隐若现。邝野靠在吧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台面，
目光落在苏葵忙碌的背影上。店里很安静，只有咖啡机蒸汽的嘶嘶声和磨豆机的嗡鸣。
他脑子里还是那根崩断的水管，还有贝柠微信里那张照片上，徐昂凑近她说话时嘴角的笑意。
“叮铃——”店门又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冷风。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探头进来，
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苏老板，你的闪送！刚到的，急件！”“哦，谢谢。
” 苏葵关掉咖啡机，擦擦手，快步走过去签收。快递小哥很快离开，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葵拿着那个小盒子走回吧台，眉头微蹙着，似乎在辨认寄件人信息。
她随手把盒子放在吧台内侧靠近电脑的地方，继续给邝野做咖啡。
浓缩咖啡液带着油脂滴入杯中，苏葵熟练地打奶泡，拉花。
一杯热气腾腾、浮着简单树叶图案的拿铁推到邝野面前。“小心烫。” 她轻声说。
邝野端起杯子，滚烫的杯壁熨帖着掌心，浓郁的苦香钻入鼻腔。他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滚烫、苦涩，带着强劲的力道直冲头顶，混沌的脑子似乎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
苏葵拿起那个刚收到的闪送小盒子，用裁纸刀划开封口胶带。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
没有任何标识。她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拿着U盘插进了吧台电脑的USB接口。
电脑屏幕亮起，苏葵移动鼠标点开。似乎是一个视频文件。她点了一下播放键。
几秒钟的读取后，电脑音箱里猛地爆发出嘈杂的背景音——音乐声、女人的尖笑声、起哄声！
正是“蔓时光”咖啡馆里的声音！苏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手一抖，
差点碰翻旁边的咖啡杯。她下意识地看向邝野。邝野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住了。
那声音……太熟悉了。林蔓拔高的、带着煽动性的嗓音，姜妙兴奋的尖叫，
周雯洪亮的起哄……还有贝柠那声带着微颤的“行……行吧”。他猛地抬眼，
目光锐利地刺向电脑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晃动，
角度像是从咖啡馆某个角落的装饰架后面偷拍的，但足够清晰。镜头正对着卡座。
他看到了林蔓、姜妙、周雯兴奋到扭曲的脸。然后，镜头聚焦在中间那两个人身上。
贝柠穿着那件刺眼的酒红色吊带裙，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慌乱，被林蔓和姜妙推搡着，
坐到了徐昂的正对面。距离近得过分。
徐昂脸上带着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又带着点深意的笑容，镜片后的眼睛像锁定猎物的鹰隼，
牢牢地锁住贝柠。“对视十秒！必须深情款款那种！谁先眨眼或者笑场，罚酒三杯！
” 姜妙的声音从音箱里尖利地刺出来。画面里，贝柠被迫抬起头，迎上徐昂的目光。
她的身体是僵硬的，眼神是闪躲的，但在周围巨大的起哄声浪中，她无处可逃。
徐昂的目光则充满了侵略性的专注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玩味。十秒的倒计时在起哄声中进行。
贝柠的脸越来越红，呼吸明显急促。
徐昂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带着掌控感的笑意被镜头捕捉得清清楚楚。第九秒……第十秒！
就在最后一瞬，徐昂放在桌下的手，小指极其隐蔽地、带着明显挑逗意味地，
在贝柠的手背上，轻轻一划！贝柠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一颤，瞬间眨了眼，
身体惊惶地向后弹开！“啊哈！贝柠眨眼了！罚酒！罚酒三杯！
” 姜妙的尖叫几乎要刺破耳膜。画面里，林蔓大笑着把酒杯塞到贝柠手里。贝柠脸色通红，
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徐昂，也躲避着镜头，仰头就把那杯酒灌了下去。一杯，两杯，
三杯……动作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麻木。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定格的画面，
是贝柠放下第三个空杯，眼神涣散迷蒙，而徐昂靠回椅背，端起自己的威士忌杯，
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在屏幕的光线下，清晰得如同刻刀雕琢。死寂。
咖啡店里只剩下咖啡机冷却时发出的轻微“嘀嗒”声，还有邝野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他手里的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早已不再冒热气。
他捏着杯子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
像要挣破束缚的蚯蚓。那廉价的陶瓷杯壁，在他巨大的指力下，
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声。苏葵脸色煞白，猛地伸手关掉了视频播放器，
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病毒。她慌乱地拔下U盘，紧紧攥在手心里，指节也泛着白。她抬起头，
看向邝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双总是安静的眼睛里，
此刻盛满了震惊、无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痛楚。邝野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已经变黑的电脑屏幕上，仿佛那画面还在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贝柠惊惶弹开的样子，徐昂那抹志在必得的笑，
林蔓她们刺耳的哄笑……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反复搅动。
“邝……邝哥……” 苏葵的声音带着颤，轻得像叹息。邝野猛地站起身。动作太猛，
高脚凳腿在光滑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吱嘎”声。他手里那个可怜的咖啡杯，终于承受不住，
“啪嚓”一声，在他掌心碎裂！滚烫的咖啡混着尖锐的陶瓷碎片，瞬间刺破了他的手掌皮肤。
深褐色的液体混着鲜红的血，顺着他紧握的拳头，滴滴答答地落在吧台光洁的米白色台面上，
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渍。剧痛从掌心传来，尖锐而清晰。但这痛感，
奇异地压下了脑子里那几乎要爆炸的轰鸣和灼烧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浇熄了那瞬间冲顶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暴怒火，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死寂。
他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血珠沿着掌纹蜿蜒，滴落。那红色，刺眼。苏葵惊呼一声，
慌忙抽出纸巾想递过来：“你的手！”邝野没接。他甚至没看自己流血的手掌。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终于从漆黑的屏幕移开，
落在了苏葵那张写满惊惶和担忧的脸上。他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所有的风暴都被强行压在了冰层之下，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平静。
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沾着血和咖啡渍的右手依旧紧握着，指缝间还有细小的陶瓷碎片。
他拿起丢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被血和咖啡弄花了，但他毫不在意。指纹解锁，
点开短信界面。他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颤抖。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移动，敲下两个字，
发送。收件人：苏葵。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冰冷的字，像淬了毒的钉子：“名单。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咖啡店里，轻得像一声叹息。
第四章掌心被陶瓷碎片割开的伤口很深，边缘翻着皮肉，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
混着干涸的咖啡渍，黏腻地糊在手上。邝野没去诊所，也没回家。
他开着那辆沾满泥灰的小皮卡，直接去了城郊一个大型的仓储式五金建材超市。
巨大的白色灯光把整个超市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橡胶和油漆混合的工业气味。
这个时间点，顾客寥寥无几，只有货架间回荡着他自己清晰的脚步声。
他推着一辆巨大的金属购物车，车轮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隆隆的声响。目标明确，
直奔工具区。一排排货架上，冰冷的钢铁泛着寒光。他停在一整面墙的扳手前。目光扫过，
最终落在一套重型工业级组合扳手上。最大号的那把，沉甸甸的，通体漆黑，
握柄包裹着防滑的橡胶，棱角分明，充满了力量感。他把它拿下来，掂了掂分量，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橡胶传递到掌心，伤口被挤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没皱眉，
反而更紧地握住了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扳手被“哐当”一声扔进购物车。接着是管钳，
最大号的，钢口闪着幽蓝的光。然后是几卷不同规格的工业级强力胶带，灰色的，粘性极强。
一捆手指粗的尼龙扎带。一盒高强度合金钢锯条。几副加厚的劳保手套。最后，
他停在监控设备区，拿了一个微型的高清针孔摄像头，包装盒上印着“超长待机，
无线传输”。购物车被塞得满满当当，金属工具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推着这车冰冷的“货物”，走向收银台。收银员是个年轻小伙，看着车里那些东西，
又瞥了眼邝野那只还在渗血、糊满污渍的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先生，
您的手……需要帮忙吗？” 小伙试探着问。邝野没说话，只是把购物车往前推了推，
示意结账。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动作干脆利落。滴的一声，交易完成。
他拎起那个沉重的大塑料袋，转身就走，留下收银员小伙看着他的背影，
又看看自己干净的手，下意识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接下来的几天，邝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没再去盯装修，也没回那个冰冷的毛坯房。贝柠打来的电话，他直接挂断。发来的微信，
他看都不看。他把自己关在临时租下的、位于老城区一栋破旧居民楼顶层的一个小单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旧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工具、几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还有成堆的打印纸。窗户紧闭，拉着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胡子拉碴、毫无表情的脸。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
第一台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网络爬虫程序在运行，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关键词：“林蔓”、“蔓时光美容院”、“投诉”、“药品来源”、“资质查询”。
他入侵了本地几个生活论坛的后台这些老旧论坛的防护形同虚设，
筛选着关于“蔓时光”的投诉帖，尤其是那些抱怨效果不佳、疑似使用问题针剂的。
他收集ID，追踪发帖人可能的真实信息。第二台电脑，屏幕分割成几块。
一块是银行系统的登录界面一个从暗网买来的、权限极低的废弃内部账号，
他利用这个跳板，小心翼翼地检索着“姜妙”这个名字关联的账户信息，
点查看她名下几张信用卡近半年的大额消费记录——几笔远超她银行柜员收入的奢侈品消费，
时间点很微妙。另一块屏幕上，
是姜妙和她几个闺蜜包括林蔓在一个私密社交小群里的聊天记录截图来源不明，
但足够真实，
妙对银行客户信息的抱怨和几句半真半假的牢骚：“……那些VIP客户的流水看着真眼热，
随便漏点风声出去都够吃半年……可惜啊，查得严。” 还有林蔓的回复：“怕什么，
小心点就行。我这边最近新到了一批‘好货’，效果绝对比正规的猛，要不要给你留点？
内部价哦！”第三台电脑，屏幕上是各种社交软件的界面模拟器。
他正在伪造一个虚拟身份——一个英俊多情、事业有成的单身男人，
头像用的是网上找的、毫无破绽的型男生活照。他利用这个身份，
开始极其耐心地、一步步地“勾搭”周雯。从她最爱晒娃和抱怨老公的母婴论坛切入，点赞，
留言，嘘寒问暖，恰到好处地展示“财力”和“体贴”。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
精准地投放着周雯最无法抗拒的诱饵：对她“辛苦”的无限共情，
对她“被忽视”的愤怒支持，对她“依旧美丽”的狂热赞美。房间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噼啪声，
像密集的雨点。邝野的眼神专注得可怕，瞳孔里只有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代码。
饿了就啃几口冷面包，渴了就灌几口瓶装水。困极了，就倒在行军床上眯一会儿，
但很快又会惊醒，继续回到屏幕前。那只受伤的手，
只是用从五金超市买来的强力胶带胡乱缠了几圈，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和胶带黏在一起。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在编织一张网。一张冰冷、精密、针对每一个名字的网。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绝对的冷静和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痛苦的宣泄，
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像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无声地倒数。
第五章深秋的冷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两天，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冷中。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让人喘不过气。上午9:15， “蔓时光”美容院。
玻璃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门后的风铃上，发出一串杂乱刺耳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