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次触碰的冰点
他需要更可靠的信息来源，但又不能贸然行动，以免再次惊扰她。
他想到了学校的档案室。
作为学生会干事，他有时需要去帮老师整理或提取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学生活动资料，这或许能提供一个正当的、不会引起怀疑的理由去接触基础信息。
第二天下午，他借着送交一份活动总结的机会，来到了行政楼的档案管理室。
管理老师正好不在，只有一位勤工助学的学姐在值班，认得他是学生会的，便也没多问。
“老师让我核对一下这次新生运动会几个项目的报名名单，怕有遗漏。”
方源拿出早就想好的借口，语气尽量自然。
学姐不疑有他，指了指一旁的电脑：“学籍系统在那台电脑上，你自己查吧，别动其他文件就行。”
“谢谢学姐。”
方源坐到电脑前，心跳微微加速。
他快速打开了学生信息查询系统，权限不高，只能看到最基本的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栏里输入了“白若溪”三个字。
页面跳转，加载出寥寥数行的信息。
照片上的她，比现在看起来更稚嫩一些，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头，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光是看着这张照片，就能感受到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方源的目光快速扫过下面的信息：姓名：白若溪 学号：XXXXXXXX 学院：XX学院 专业：XXXX 入学日期：XXXX年9月这些都很正常。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
紧急联系人：无。
联系电话：一个极其老旧的、似乎是某个社区公用电话的号码。
家庭住址：XX市XX区XX街道救济站（转）。
“救济站”？
方源的指尖微微发凉。
这意味着，在入学时，她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址。
需要由救济站转交，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学费缴纳状态：助学贷款（全额）。
所有信息都透着一股冰冷的艰难。
没有家人，没有依靠，靠着全额贷款才能踏入大学校门。
那些嘲笑她“捡破烂上学”的流言，虽然刻薄，却似乎并非完全空穴来风，至少指向了她极端窘迫的经济状况。
关掉页面，方源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这些冰冷的文字，拼凑出一个远比“怪人”标签更令人心疼的现实。
她不仅仅是被排斥，更是在无人支持的困境里独自挣扎。
他沉默地离开档案室，阳光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傍晚，方源去食堂吃饭。
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
他端着餐盘，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
果然，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若溪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小桌子旁，面前只放着一碗最便宜的白粥和一碟咸菜。
她吃得极其缓慢，头埋得很低，几乎要凑到碗沿，每一口都像是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肩膀微微缩着，抗拒着整个喧闹的世界。
方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几乎没有犹豫，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他的餐盘里有荤有素，还有一杯酸奶，与她的清粥咸菜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在她对面停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同学，这里有人吗？”
女孩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僵住，拿着勺子的手猛地一抖，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方源，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惊慌和恐惧，像是被猎人堵在角落里的幼兽。
她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椅子，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甚至顾不上那碗没吃完的粥，抓起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书包，转身就想逃。
“等等！”
方源下意识地伸手，想拦住她问清楚，或者至少为昨天的唐突道个歉。
他的指尖刚刚碰到她书包的带子。
“别碰我！”
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了极致惊恐和抗拒的尖叫从她喉咙里挤出，带着明显的颤音。
像是被灼热的烙铁烫到一样，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清晰的、近乎本能的厌恶和绝望。
方源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完全没预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和……痛苦。
就那么一瞬间的触碰，仿佛对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周围己经有好奇的目光投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白若溪的脸更白了，几乎透明。
她不再看方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以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踉跄着冲出了食堂，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
方源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那一下触碰带来的、冰冷的布料触感，以及她剧烈颤抖带来的细微震动。
食堂的喧闹声仿佛隔了一层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不是普通的陌生和隔阂，而是一道坚不可摧、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墙。
而那堵墙，似乎是由无数他无法想象的伤害和绝望筑成的。
第一次尝试性的触碰，换来的是一次彻底的、冰点般的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