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从十楼上一跃而下,狠狠地摔在地面后,
挣扎片刻她便没了气息,鲜血染红了身边的积雪,就像开了一丛绝望的红梅。也许,
仍渴望着一家人能在一起美好地生活……一、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1979年元旦的东北,
雪下得那叫一个邪乎,成片成片往地上砸,民居平房里的铁炉子都烧得通红,
炉盖儿上烤着的土豆滋滋冒油,烟囱里冒出的灰白色的烟裹着暖意,
在雪地里拧着劲儿往上窜,转眼就散成了白气。这天可是22岁的张美玲的大喜的日子,
她裹着大红棉袄,那棉袄是她妈扯了最好的灯芯绒布,提前就赶制出来的,
针脚密得跟绣花儿。头上的红盖头是她姥姥传下来的,看上去就透着股子老辈人的喜庆。
李国强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绑着红绸子,后座垫着厚厚的棉垫子,
他把张美玲稳稳地驮在后面,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奏乐似的。
到了他家住的平房门口,李国强跳下车,门前已是一片的鞭炮声,
普通百姓家的婚礼虽然简单一些,但仍然少不了那种喜庆的鞭炮声。
李国强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张美玲下来,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儿慢点儿,
小心点别摔着,这雪天路滑。”新婚之夜,屋里的红烛烧得正旺,
映得墙上的大红“囍”字格外鲜亮。李国强把张美玲搂在怀里,
他那胳膊裹着股子煤烟和雪花混合的味儿,还带着点铁屑的腥气,那是在厂里搬铁块沾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紧张,又透着真诚:“美玲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李国强向你保证,指定好好待你,饿不着你,冻不着你!”这话就如冬日里刚焐热的炕头,
熨帖得张美玲心窝子直感动,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她攥着李国强的手,心里在想就冲这双手,
这辈子跟着他,值了!李国强这话让她也一直记在心底,有时生活不顺的时候就拿出来品品,
能甜上小半天。没出两年,开春的时候,院子里的迎春花刚冒黄芽,
张美玲趁着周末正在收拾屋子,想把被褥拆洗了晒晒太阳。她弯腰整理李国强的枕头时,
手刚伸到枕头底下,就摸着张皱巴巴的纸。她心里纳闷,把纸抽出来展开一看,
瞬间就像被泼了盆冷水浑身冰凉,这是张赌债欠条!
上面“叁万元整”的红章戳得她眼睛生疼。这时,李国强叼着烟从外面进来,
烟卷儿烧得就剩个烟***,他一看见张美玲手里的欠条,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满不在乎地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烟味儿直往她脸上喷,“老婆,不就是三万块钱嘛,
不算啥大事儿!我下个月准能翻本赢回来,到时候咱还能多攒点钱!咱们可是一家人,
我还能骗你不成?”张美玲盯着那红章,喉咙发紧。他们结婚两年,
李国强偶尔跟工友在工棚里打打牌,输赢也就百八十块,她从不过问,觉得男人嘛,
总得有点消遣,总比出去喝酒惹事强。可这三万块,已经是他第三次借钱了,
前两次加起来也有小两万,她都没好意思戳破,想着他能自己醒悟。可现在看来,
是她想错了。“国强,你别赌了行不行?”她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爸妈一辈子省吃俭用,给咱攒的买房钱,你都输了五六万多了……这钱要是没了,
咱啥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啊?”李国强一听这话,立马皱起眉头,脸拉得老长,
他一把将欠条从张美玲手里抽了回去,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你啥意思?嫌我没本事赚大钱?
我李国强是那种赖账的人吗?我明天就去厂里加班,多干几个夜班,月底准把钱还上!
你别在净给我添乱!”张美玲看着他那急赤白脸的样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
再跟他吵下去也没用,只会伤了和气。她转身回屋,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个蓝布包,
那是她妈给她缝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裹着个存折,这是她结婚时娘家给的嫁妆,
加上这两年她省吃俭用,买菜专挑蔫了的、便宜的,衣服也舍不得买新的,一分一分攒下来,
一共才六万。她摸着存折上的数字,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第二天一早,
张美玲就把三万元钱取了出来,用手绢包了好几层,揣在怀里焐着。等李国强起床,
她把钱递到他手里,那钱被她焐得热乎乎的:“拿去,把债还了,以后可千万别再赌了,
咱好好过日子行不行?”李国强接过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笑嘻嘻地搂住张美玲,
使劲儿拍了拍她的后背,“老婆,你真是我的好老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赌了,
再赌我就是孙子!”二、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可没撑过三个月,
债主就像闻着味儿的苍蝇找上门了,这次一开口就是十万!这天刚过晌午,
张美玲系着蓝布围裙在厨房做饭,刚把豆油倒进铁锅,“刺啦”一声响,
还没等她把切好的土豆丝倒进去,院门外就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李国强!
你给我出来!欠老子的钱该还了!”门外的吼声如炸雷,
吓得张美玲手里的菜铲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刚要往门口走,
李国强就从里屋窜了出来,缩着脖子,肩膀垮得像是没了骨头,他一把拉住张美玲的手,
那手冰凉冰凉的,死皮赖脸地晃着她的胳膊:“美玲,
这次真的是厂里王老板赌输了急着填窟窿,求着我帮他垫一下,说好了过两天就还,
还能给咱点好处费。老婆,你就再帮我这一次!”张美玲看着他那副模样,
下巴上的胡茬子青黑一片,看着得有好几天没刮了,眼底还有血丝。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再硬的话也说不出口。“国强,咱家还有多少存款,你心里没数吗?”她的声音带着点无奈。
李国强的声音很小:“大概还有两万……就剩两万了,上次还完债,就没多少了。
”“那只能去找各自的爸妈借了。”张美玲心里有些委屈,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爸妈是纺织厂的退休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好不容易攒了二十万,说是给自己当养老钱,怕老了给女儿添麻烦。
这次张美玲红着眼睛回了娘家,一进院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爸,妈,
国强这次真遇到难处了,您二老能不能借我们十万?等我们缓过来,马上就还!
”老两口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妈妈先红了眼眶,走过去拉起张美玲,
带着暖暖的温度:“美玲啊,你这孩子咋这么命苦呢?嫁过去没享几天福,净跟着操心了。
”最终还是把钱给了她,爸爸从里屋的木箱子里拿出存折,他递给张美玲的时候,
手在微微发抖:“拿着吧,好好劝劝国强,别再赌了,再赌家就散了。”张美玲使劲儿点头,
眼泪还在往下掉:“我一定让他戒赌!”可李国强拿到钱后,也就老实了一个月,
又像是猫儿偷腥没憋住,再次溜去赌了,这次输得更惨,一欠就是三十万!
债主直接堵在了家门口,一群人咋咋呼呼的,砸门的砸门,骂街的骂街,
脏话跟泼脏水似的往外倒,还有人拿着油漆桶,嚷嚷着要往墙上泼:“李国强!
再不出来还钱,老子就把你家墙刷成红的!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张美玲躲在屋里,
浑身在发抖。李国强缩在沙发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堆成了小山,
他看见张美玲在怒视着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说:“美玲,这次……这次有个大老板,
说有个好项目,只要我帮他周转点钱,就能给我高利息,结果……结果他人跑了,钱也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都不敢抬,明显是在撒谎。张美玲看着他可怜的样子,
突然冷静下来了,心里凉得透透的。“国强,这三十万,你让我去哪儿弄?
咱家就剩那点底子了,爸妈那边也没多少钱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却带着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我……我表哥说能借给我,但他要抵押。
”李国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蚊子在哼哼。“抵押什么?
”张美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种不好的预感。李国强犹豫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