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站在门口，猩红的应急灯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他床铺墙面上，那七枚血手印正缓缓蠕动，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下流淌，侵蚀着斑驳的墙壁。
空气里福尔马林的刺鼻和腐肉的甜腻交织，浓得化不开。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暗深处，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虚弱倦意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饿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这里的‘东西’，不合你胃口。”
咀嚼声戛然而止。
黑暗如同潮水般向两旁分开，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浮现。
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勉强照亮了她火红的裙摆和一张媚意天成的脸，正是白小棠。
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去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那双狐媚眼里却满是警惕与压抑的愤怒。
“李默！”
她嗓音带着一丝尖锐，“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股力量……根本不属于这里！”
她之前感应到旧宿舍楼有强大的怨灵核心波动，以为是天降补品，足以修复她受损的本源。
没想到刚潜入此地，还没来得及吞噬那微弱的女鬼残魂，就被一股更可怕、更隐晦的气息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
那气息带着亘古的死寂和掠夺一切的空洞，让她源自妖兽的本能都在疯狂尖啸。
李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虚幻的、仅剩下三条的狐尾虚影上。
“三尾妖狐，沦落到在大学宿舍里捡垃圾吃。”
他语气平淡，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刺人。
白小棠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狐火在她掌心腾起，却又明灭不定，显然极为忌惮。
“你敢辱我？！”
“谈笔交易。”
李默向前走了一步，头顶最后一盏幸存的白炽灯“啪”地一声炸裂，玻璃碎片如雨落下，却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内悄然化为齑粉。
“替我‘打扫’一些我看不顺眼的苍蝇，作为报酬……”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白小棠残缺的狐尾。
“我可以允许你，在我‘进食’之后，汲取那些……残羹冷炙。”
“你！”
白小棠气得浑身发抖，她乃是高贵的青丘狐族后裔，何时受过这等折辱！
把她当什么了？
捡剩饭的野狗吗？
汹涌的妖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爆发。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李默！
你是不是在里面搞鬼！
给我出来！”
班长张明远带着两个跟班，举着手机手电筒，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他手里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辟邪符，色厉内荏地喊着：“我早就看出你不正常！
今天一定要……”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室内，正好照在那满墙蠕动的血手印和弥漫不散的黑气上，也照亮了站在黑暗中，红裙妖异的白小棠——尽管在张明远几人眼中，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扭曲的红色身影和一双非人的、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鬼……鬼啊！”
一个跟班当场腿软坐倒在地。
张明远手一抖，辟邪符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灰烬。
他惊恐地后退，却看见李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片不详的黑暗中，神情依旧平淡。
“班长，”李默轻声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也……看见脏东西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那红色的扭曲身影（白小棠）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恶意的嗤笑，浓郁的妖异气息伴随着被李默激起的怒火，毫不保留地压向张明远几人。
“呃！”
张明远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手里的桃木剑“咔嚓”出现裂痕。
他带来的两个跟班更是翻着白眼，首接晕了过去。
“废物。”
白小棠冷哼一声，声音首接钻入张明远的脑海。
张明远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缩，裤子瞬间湿了一片，恶臭弥漫开来。
李默微微蹙眉，似乎对这股气味有些不适。
他抬手指了指瘫软在地、失禁的张明远，对白小棠的方向随意地说道：“比如这种，太吵了。”
白小棠明白了他的意思，满腔的邪火正无处发泄，媚眼一转，锁定在张明远身上。
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张明远的脖子，将他肥胖的身体提离地面，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他连同那两个晕倒的跟班一起甩出了宿舍门外，重重砸在走廊墙壁上。
门外传来杀猪般的惨嚎和连滚带爬远去的脚步声。
宿舍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血腥和骚臭混合的味道更加难闻。
白小棠解决完杂鱼，重新看向李默，眼神复杂无比，愤怒、忌惮、还有一丝……屈从。
她很清楚，刚才李默甚至没有亲自出手，仅仅是默许，或者说，是利用她来清理门户。
“我……需要更具体的‘食物’。”
白小棠咬着牙，压下心中的屈辱，开始讨价还价。
她己经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人类，拥有着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力量，与他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李默走到自己床铺边，看着那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的血手印，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最新鲜、最粘稠的一枚上。
“明天，灵异社不是要去怨灵宿舍么？”
他指尖触碰的地方，血手印如同遇到烧红烙铁的冰块，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蒸发。
“那里，”李默收回手指，转过头，窗外稀疏的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一种非人的冷漠，“有很多……你喜欢的‘零食’。”
白小棠的瞳孔猛地收缩。
怨灵宿舍！
那是连她全盛时期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凶地！
但……如果跟着这个怪物……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李默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没有丝毫温度。
“消化得快，才不容易被撑死。”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并不存在的污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预报，“跟着我，别掉队。”
白小棠看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她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红裙身影缓缓消散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带着颤音的回应：“……明白。”
李默不再理会她，目光重新落回那面恢复洁白、仿佛从未出现过任何异常的墙壁。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淡粉色妖力正在缓缓旋转，那是刚才白小棠情绪激动时，不自觉逸散出的本源气息，此刻却乖巧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开胃小菜。”
他轻声自语，五指合拢，那缕妖力瞬间被吞噬殆尽，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