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回到文明崩塌前30天。面对即将到来的零下七十度极寒与人性之恶,他放弃道德,
赌上全部身家,只为在山区打造一座不破堡垒。当严寒吞噬世界,他的基地灯火通明。
但比天灾更冷的,是人心。————冷。刺骨的冰冷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来,
掠夺着最后一丝温度。肺里灌满了浑浊的冰水,窒息感像一只铁手扼住了喉咙。
陈岩的意识在黑暗和剧痛中沉浮,最后定格在那两张扭曲而得意的脸上——林薇薇和赵霆。
……恨?不,是彻底的冰冷,和与之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光线刺入瞳孔,陈岩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触感是柔软干燥的棉质睡衣,
鼻尖萦绕着自己公寓里熟悉的、带着一丝柠檬清洁剂的味道。没有冰冷的海水,
没有窒息的痛苦。他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眼前是他那间不算宽敞,
但整洁有序的卧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墙上,
一个极简风格的电子日历清晰地显示着:2055年10月16日,
上午8:03距离那场精心策划的“游艇意外”,距离他惨死的那一天,还有整整一年。
但陈岩知道,真正的末日,并不是一年后,而是……30天后。
“呵……”一声沙哑的、带着难以置信的轻笑从他喉咙里溢出。不是一年,是一个月。他,
顾辰,不,现在他是25岁的陈岩,重生了。
重生在导致文明崩溃的超级太阳风暴“寒潮纪元”降临前的第三十天。没有狂喜,
没有痛哭流涕。三十五岁灵魂里沉淀的十年末世挣扎和死亡的冰冷,
瞬间压倒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床,冲到书桌前,
打开了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开机速度快得惊人,在这个电子设备尚未被摧毁的时代。
新建文档。文件名:《寒潮纪元生存日志 - D-30》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
随即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敲击。第一行:确认重生。时间:灾变前30天。
首要目标:建立可持续生存基地。
:物资能源、食物、药品、工具、地点安全、隐蔽、可持续、人员专业、可靠。
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频的计算机,前世十年积累的关于物资、技术、地点、人性的所有记忆,
汹涌而至,又被强行梳理归类。
镇痛剂、手术器械、水过滤器、手动工具、种子……地点:凭借前世逃亡和搜集物资的记忆,
他瞬间锁定了一个位置——市郊山区,一个废弃的“三线建设”时期矿山。代号“龙渊”。
易守难攻,有深层巷道可利用,最关键的是,勘测资料显示其深处有地热活动迹象。
人员:第一个名字,被他用力写下——沈静书。农业大学教授,
国内极端环境农业研究的顶尖专家。前世,他曾在废墟中找到过她未完成的研究手稿,
那是能在微光与严寒中生长的作物希望。没有她,任何长期避难所都是无根之萍。
然后是林浩,退伍汽车兵,精通机械和格斗,前世在小规模冲突中有过短暂合作,人品过硬。
王璐,外科医生……名单在延伸,但沈静书的名字,高居榜首,是所有长期计划的基石。
写完这些,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阳光明媚的世界。
一种巨大的、先知般的孤独感攫住了他。三十天后,这一切繁华将化为冰封地狱。
他深吸一口气,关闭文档,清空浏览器历史。拿起手机,
开始第一个行动——找出所有能找到的信用卡、网贷平台APP。时间,现在是他最奢侈,
也最稀缺的资源。他必须用这三十天,撬动足够的资源,在严寒降临前,
铸就一座足以抵御末日的堡垒。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在以惊人的速度跳动、叠加。
陈岩面无表情地进行着操作。他利用几个记忆里极其精准的短期金融市场波动,
在多个平台间快速切换,杠杆被他用到了极致。每一次买入卖出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资金雪球般滚大。道德?风险?在末日倒计时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一部分专注于此刻的金融操作;另一部分则在不断完善和优化他的避难所蓝图;还有一部分,
在反复推演与名单上那些关键人物接触时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策略。沈静书。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她是所有计划中变数最大,却也最重要的一环。
说服一个顶尖科学家相信世界末日,并放弃现有的一切跟他走?
这听起来比在金融市场抢钱更疯狂。但他没有选择。三天后,
陈岩的初始资金已经翻了数十倍,足以启动第一阶段的计划。
他驱车前往本市著名的农业大学。沈静书的实验室在农学院大楼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陈岩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与周围抱着书本、充满朝气的学生格格不入。
他身上有种过于沉静的气质,与年龄不符,眼神扫过周围环境时,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
像是在测量防御工事。敲响实验室的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研究生。“我找沈静书教授。
”陈言语气平静。“您有预约吗?沈教授正在……”研究生有些为难。“没有预约。
请告诉她,
太阳活动极小期诱发全球性气候突变’以及‘非光合作用辅助地下农业系统’的模型和数据,
希望与她探讨。”陈岩说出了一长串精心准备的、足以在相关领域引起震动的关键词。
研究生显然没完全听懂,但被陈岩笃定的态度唬住,迟疑着进去了。片刻后,
陈岩被请进了实验室内部。沈静书看起来四十出头,戴着无框眼镜,梳着一丝不苟的低发髻,
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她正站在一台精密仪器前记录数据,甚至没有抬头看陈岩。
“你有五分钟。”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冷静,带着学术工作者特有的疏离感,
“我不记得业内近期有发表过你提到的相关论文。”陈岩没有废话,
直接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一个加密文件。
里面是他凭借前世记忆和今生恶补的公开数据,重新构建和推演出的简化版模型。“沈教授,
请看这里,”陈岩将屏幕转向她,
指向一组太阳风高能粒子流与地球磁层耦合效应的模拟数据。
“现有模型严重低估了即将到来的‘卡灵顿事件2.0’对全球电网和大气环流的破坏性。
根据我的推演,三十天内,全球平均气温将开始不可逆转的暴跌,并伴随长达数年,
甚至数十年的‘寒潮纪元’。”沈静书起初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但很快,
她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她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前倾。“你这个参数设置……来源是哪里?
这不符合主流学界……”“主流学界还在为百分之零点几的升温率争论不休。”陈岩打断她,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看看这个大气透光率衰减曲线,
再看看我对平流层臭氧破坏的模拟结果。沈教授,您是专家,您应该能看出,
我的模型虽然激进,但内在逻辑是自洽的,而且,
它完美解释了最近三个月全球范围内所有异常气候事件。”沈静书沉默了,
手指无意识地在实验台上敲击着。陈岩展示的数据和推演,大胆、疯狂,
却又……该死的严谨。许多她之前感到困惑的零星数据,
似乎在这个疯狂的模型下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这只是气候灾难部分,”陈岩趁热打铁,
切换了页面。“而这是我的解决方案,或者说,
生存的基石——基于您之前发表的‘弱光环境下作物营养强化’理论拓展的,
一套完整的地下封闭式农业生态系统构想。
它整合了无土栽培、人工补光特定光谱、废物循环和碳氮平衡……”这一次,
沈静书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陈岩展示的构想,不仅完全理解了她研究的核心价值,
更将其置于一个宏大而可怕,却又逻辑严密的背景之下,
并进行了极具前瞻性和实用性的拓展。她终于抬起头,
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来访者。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没有狂热,没有祈求,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真。“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沈静书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叫陈岩。我是一个知道真相,
并打算做点什么的人。”陈岩合上电脑,“我没有时间用几个月来说服您。我的避难所,
‘龙渊’基地,已经进入建设阶段。那里将是未来时代,保存人类农业文明火种的诺亚方舟。
”他站起身,目光直视沈静书:“沈教授,我不是在请求您。我是在给您,也是给人类未来,
一个机会。加入我,担任首席科学官。在那里,您将拥有不受任何干扰的终极科研环境,
和将理论变为现实、拯救无数生命的舞台。这是您在外面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得到的。
”他留下了一张写着加密联系方式的小卡片,放在实验台上。“您有24小时考虑。
时间不等人,教授。”说完,陈岩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实验室,没有再多看一眼。
留下沈静书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那张普通的卡片,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科学家的理性告诉她这很荒谬,但直觉和那些严苛的数据,又在疯狂地拉扯着她的判断。
离开农业大学,陈岩没有片刻停歇。他驾车直接驶向市郊山区,
脑海中“龙渊”基地的蓝图愈发清晰。说服沈静书只是第一步,
他需要让她看到的不是一个空中楼阁,而是一个已经打下坚实基础的未来。
车辆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两旁的林木逐渐茂密。根据记忆,
他拐上一条几乎被杂草覆盖的废弃岔路,颠簸了十几分钟后,
一片倚靠山壁、略显荒凉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锈蚀的铁门紧锁,
挂着模糊不清的“闲人免进”牌子。高墙斑驳,几栋红砖厂房沉默地矗立着,
透着一股被时代遗忘的苍凉。就是这里。前世的“龙渊”避难所雏形,
一个在末世中期被强大势力占据,让他只能远远窥探一眼的坚固堡垒。如今,它是他的起点。
陈岩下车,没有去动那把生锈的锁,而是沿着围墙走了一段,找到一处相对低矮的破损处,
利落地翻了过去。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巨大的主厂房空间开阔,层高足够,
可以作为未来的核心生活区。几条深邃的矿道向山腹延伸,入口处被加固过,内部阴冷,
但结构看起来依然稳定。最关键的是,他走到一处标着“水泵房”的矮房前,强行撬开门,
能隐约感觉到一股比外界空气更湿润温热的气流——地热活动的迹象确认无误。
他拿出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仅使用拍照和记事功能,
厂房的承重结构、矿道的走向、可能的通风口位置、水源接入点、以及未来防御的薄弱环节。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二维的蓝图与三维的现实空间叠加。哪里布置能源中心,
哪里是生态农业区,居住区如何划分,
防御工事怎样依托地形……一个个抽象的符号正在转化为具体的施工指令。
实地勘察花费了两个小时。当他重新翻出围墙时,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阶段性施工方案。
刚回到车上,手机连上信号的瞬间,震动不止。数十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提醒涌入,
大部分来自银行和券商,内容无非是风险提示和确认操作。他粗略扫过一眼,
自己分散在多个账户的资金,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精准狙击,
已经累积到了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足够买下这片废弃矿区,
并进行初步的硬装改造了。他没有丝毫喜悦,这只是计划内的一步。正准备发动汽车,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陈岩按下接听键,但没有立刻说话。对面沉默了两秒,
传来一个他预料之中的,冷静而清晰的女声。“陈先生?”“是我,沈教授。
”“我需要看到更具体的东西。”沈静书的声音透过电波,听不出情绪,
“你的模型很……惊人。但一个模型和一片荒地,说服力还不够。”“三天。
”陈岩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三天后,上午九点,在这里。
”他报出了废弃矿区的具体坐标。“您会看到,‘龙渊’不再是蓝图。另外,
您可以开始整理您认为必须带走的科研资料、样本和设备清单了,越详细越好。空间和运力,
在未来会是奢侈品。”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陈岩几乎能想象到沈静书在实验室里,
微微蹙眉,权衡利弊的样子。“好。”最终,她只回了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陈岩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映出的、渐渐远去的废弃矿区轮廓。种子已经播下,
无论是对于基地,还是对于未来的同行者。现在,他需要争分夺秒,
让它们在这最后的二十多天里,冲破冻土,生根发芽。他踩下油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
驶向市区。下一个目标:联系施工队,拿下这片土地的使用权,将纸面的计划,
砸进坚硬的现实。金钱在末日倒计时面前,展现出了它最纯粹的魔力。
陈岩通过一个挂靠的皮包公司,以“新能源项目研发测试基地”的名义,
用远超市场价的速度和价格,拿下了那片废弃矿区的短期租赁合同。官方乐得甩掉这个包袱,
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合同墨迹未干,第一批设备和人员就已经开进了山区。
三台重型挖掘机,两辆装载机,
以及一支由林浩找来的、主要由退伍工程兵组成的精干施工队。这些人话不多,纪律性强,
对高额薪酬和“不许多问”的规矩接受良好。陈岩站在矿区中央的空地上,
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山间数十年的寂静。他穿着一身沾满灰尘的工装,
手里拿着摊开的设计图,不再是那个在金融市场里运筹帷幄的操盘手,
更像是一个亲临一线的工程师。“主入口,拓宽,加固。”他指着那锈蚀的大门,
“内侧预埋安装槽,为后续加装重型防爆门做准备。”“明白。
”工头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立刻指挥挖掘机上前。“一号厂房,
顶部结构检查,所有薄弱点用工字钢和混凝土加固。内部区域按图划分,
预留能源区和核心生活区的管道、线路通道。”“二号矿道,清理到五十米深度。
注意支护安全,清理完毕后立刻进行内壁混凝土喷浆加固。
这里是未来的主要储备区和紧急避难所。”他的指令清晰、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每一道命令都直指要害,仿佛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了如指掌。
工人们起初对这个过于年轻的“老板”还有些疑虑,
但很快就被他专业到令人发指的安排所折服。林浩开着一辆改装过的皮卡,
运来了第一批物资:发电机、燃油、焊接设备、成捆的电缆和钢管。他跳下车,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种从无到有的建设,
比他在部队里参与的任何一次演习都更带劲。“岩哥,外围初步的监控点布设好了,
太阳能供电,无线传输,覆盖主要路口。”林浩走到陈岩身边汇报,“按你的要求,低调,
但够用。”陈岩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的山脊:“还不够。下一步,
在这些制高点设置隐蔽观察哨,预留狙击位和迫击炮位。”林浩瞳孔微缩。狙击位?迫击炮?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安保的范畴,完全是军事据点的配置。但他没有多问,
只是沉声应道:“明白,我来规划。”接下来的两天,陈岩几乎住在了工地上。
他和工人一起吃盒饭,一起研究施工难点。他亲自钻矿道检查岩层,
爬上厂房顶棚确认钢结构焊接质量。汗水混着灰尘浸透了他的工装,
但他眼神里的光芒却越来越盛。“龙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锈蚀的大门被拆除,
取而代之的是初步浇筑的钢筋混凝土门垛;厂房内部被划分出清晰的区域,
坚固的隔墙拔地而起;最主要的矿道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内壁喷上了灰白色的混凝土,
显得坚固而冷峻;一台大功率柴油发电机已经安装到位,提供了工地所需的电力,
轰鸣声成为了基地新的背景音。第三天上午八点五十分,
陈岩站在已经初具雏形的基地主入口前,洗去了脸上的灰尘,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夹克。
九点整,一辆灰色的SUV准时出现在山路尽头,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车门打开,
沈静书走了下来。她依旧穿着素雅,但今天没穿实验服。
她第一眼看到那坚实的新大门和内部传来的机械轰鸣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当她走进大门,
看到那片平整的土地、加固后的厂房、以及那条深邃却不再破败的矿道入口时,
这份讶异变成了真正的震动。这不是一片荒地。这是一个已经投入实质性建设,
并且进度快得惊人的工地。陈岩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教授,
欢迎来到‘龙渊’。”他带着她,行走在忙碌的工地上,避开往来车辆,
言简意赅地介绍着各个区域的功能规划。“这里是未来的能源中心,将以柴油发电为主,
光伏和风力为辅,地热作为长期探索方向。”“这片区域是生活区,采用集中供暖,
多层保温设计。”“那边,预留的区域,是按照您未来需求规划的生态农业区,
光照、通风、上下水都会独立配置。”沈静书默默地听着,看着,
偶尔就一些技术细节提出一两个问题,陈岩都对答如流。最后,
他们停在了那条已经加固过的矿道入口前,里面吹出的微风中带着一丝泥土和混凝土的味道,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让她心跳微微加速的温热地气息。“你需要我做什么?”沈静书转过身,
看向陈岩,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眼神里,
之前的怀疑大部分已经被一种认真的审视所取代。陈岩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您的清单。
尽快给我。尤其是那些不可或缺的设备和样本。我会负责把它们安全运抵这里。同时,
基地农业区的具体内部设计和设备选型,需要您来主导。”沈静书深吸了一口气,
山间微凉的空气和基地蓬勃的生机涌入胸腔。她点了点头。“好。清单明天发你。设计方案,
一周内给你初稿。”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艘无法回头的船。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恐怖效率和这座正在崛起的堡垒,让她第一次觉得,这艘船,
或许真的能驶过那片即将到来的、冰封的海洋。“龙渊”基地的初步建设步入正轨,
陈岩将现场监督的重任交给了沉稳可靠的林浩。他自己的战场,
转移到了更为广阔和复杂的物资采购市场。时间如同不断漏下的沙粒,每一粒都重若千钧。
他坐在临时租用的仓库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三份截然不同的清单,
像三份来自不同世界的战书。第一份,他自己的核心清单:厚重如砖。
涵盖了从特种H型钢、高强度水泥、复合保温板材,
到大功率柴油发电机以及数以吨计的战略燃油储备、工业级光伏板、储能电池矩阵,
再到车床、焊机、液压钳等各类手动与电动工具。
每一项后面都标注了型号、数量、最低标准和备选供应商。
这是“龙渊”的骨骼、肌肉与血液。第二份,林浩提交的安保与生存清单:简洁、致命。
允许的边缘游走、高质量的野营装备、净水片、压缩干粮以及一个初步的医疗急救包清单。
这是“龙渊”的铠甲与利齿。第三份,沈静书发来的生态农业清单:精密、繁复,
充满了专业术语。
波长配比的LED植物补光灯、多层立体栽培架、营养液循环系统、精密pH/EC检测仪,
到恒温恒湿培养箱、超净工作台、小型离心机,
以及那占据了整整三页纸、标注了拉丁文学名和特殊存储要求的种子与菌种库。这其中,
她特别用红色标注了几种濒危的古老谷物和块茎作物的样本,
以及她实验室那台宝贵的基因测序仪。这是“龙渊”延续生命的火种。三份清单,
代表了三个不同的专业领域,也代表了未来基地运转的三个核心支柱。陈岩深吸一口气,
开始了这场与时间和供应链的赛跑。他化身千万。上午,他可能穿着西装,
与钢材厂的销售经理为了几分钱的单价和交货周期唇枪舌剑;下午,他就换上工装,
在混乱的机电市场里,亲手测试二手发电机的性能;晚上,他则对着电脑屏幕,
在全球各地的专业设备和特殊物种交易网站上搜寻、比对、下单。
资金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他设立了多个空壳公司,通过复杂的渠道进行支付和收货,
尽可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大批量的标准物资直接发往“龙渊”附近租用的更大、更隐蔽的中转仓库。
而一些敏感或专业的设备,则先送到这个市区的临时仓库,由他亲自验收、拆分、重新包装,
再混杂在普通建材中,分批运往山区。林浩在基地忙里偷闲,也会开车出来,
接手一部分他更熟悉的安保和工具类物资采购。他对于武器配件和通讯设备的门路,
比陈岩更广,总能搞到一些“好东西”。而沈静书,则通过她的学术网络,验证种子的活性,
联系特殊设备的售后,确保那些娇贵的研究仪器能够完好无损地抵达并正常运转。
她甚至亲自跑到临时仓库,监督工人将那几箱标注着“极度重要”的种子和样本,
小心翼翼地搬运到环境控制车上。在仓库里,陈岩和沈静书有过一次简短的交流。
“这台测序仪,还有那些古老的种子,真的必要吗?
它们消耗的能源和空间…”陈岩看着那台昂贵的仪器,提出了现实的问题。能源和空间,
是末日里最硬的通货。沈静书扶了扶眼镜,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必要。
储备的种子会退化,环境会变化。没有研究和适应性选育的能力,
我们的农业系统就是无源之水,撑不过十年。这些古老种子可能蕴含着对抗恶劣环境的基因。
陈先生,你在打造一个能运转几十年的堡垒,而不是一个临时防空洞。
”陈岩看着她镜片后执着而清澈的目光,没有再争论。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运输和安装时的防震、温控,我会确保万无一失。”沈静书微微颔首,
目光扫过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从冰冷的钢材到精密的仪器,心中那份不确定感,
正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实质感所取代。这个男人,或许偏执,或许冷酷,
但他的执行力和对专业领域的尊重,无可挑剔。采购狂潮在无声中席卷。一个个仓库被填满,
又一批批被清空,物资如同归巢的工蚁,源源不断地流向那座隐藏在山间的“龙渊”。
城市的繁华依旧,没有人注意到,在平静的表象下,一股为应对终极严寒的力量,
正在疯狂地积聚。夜色如墨,
只有“龙渊”基地临时指挥所由原矿区办公室改造的窗户还透出灯光。
柴油发电机的嗡鸣是这寂静山夜里唯一的背景音。陈岩、林浩,
以及通过加密视频连线的沈静书,正在进行一场关乎未来生存路径的激烈争论。
空气仿佛凝固,比窗外的夜风更冷。“我不同意!”林浩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他粗糙的手指敲着摊在旧木桌上的基地布局图,
“大学实验室在市中心!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们不清楚吗?骚乱已经开始,
警察都快压不住了!为了几颗种子、几台机器,让我们最精锐的小队冒险进城,
穿过混乱区域,再进行精细搬运?这风险太高!得不偿失!”他看向陈岩,
眼神锐利:“岩哥,我们的燃料、弹药、人力,每一样都极其宝贵,
应该用在加固防御、储备更多基础物资上!那些研究设备,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视频画面里,沈静书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透过屏幕,
毫不退缩地迎向林浩的目光。“林队长,我理解你的顾虑。
但在你眼中‘几颗种子’、‘几台机器’,是人类农业文明在未来五十年,
甚至一百年延续下去的希望!”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储备的杂交种子,在无专业保存条件下,活性会逐年衰退。
而那些古老的地方品种和野生近缘种,它们蕴含着抵抗病害、耐寒、耐贫瘠的关键基因!
还有我的研究数据、那台测序仪……没有它们,我们就像是在黑暗里摸索的瞎子,
无法定向选育适合‘寒潮纪元’的新作物!我们现在节省的每一分风险,
将来都可能用成百上千人的饥饿和死亡来偿还!”她深吸一口气,
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岩:“陈先生,你建造‘龙渊’,是为了苟延残喘几年,
还是为了真正地……延续文明?如果只是前者,那我的存在,以及我所坚持的这一切,
确实没有意义。”指挥所内陷入了死寂。只有发电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林浩眉头紧锁,
他明白沈静书话中的道理,但军人的本能让他优先考虑当下的、可见的安全威胁。
他张了张嘴,还想反驳,最终却把目光投向了陈岩。这个决定,必须由他来下。
陈岩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平稳。
他的目光在基地布局图和视频中沈静书坚定的脸庞之间移动。
前世零星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末世第五年,为了争夺一个保存完好的野生马铃薯种质库,
两个大型避难所爆发了惨烈战争;第八年,因为作物连续退化导致的营养不良,
他所在的队伍非战斗减员超过三成……沈静书是对的。短视的生存,最终只会走向灭亡。
他停止了敲击,抬起头,目光先看向林浩:“浩子,你的顾虑完全正确,风险确实存在。
”然后,他转向屏幕里的沈静书,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但沈教授,
更是对的。”林浩瞳孔微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陈岩没有解释,直接开始部署,
语速快而清晰:“行动方案调整。林浩,你亲自挑选五名最精锐、最机警的队员。
不动用主要运输车辆,使用那两辆经过改装、不起眼的厢式货车。路线重新规划,
避开所有主干道和已知的混乱区域,走老城区小巷,宁愿绕远。”他看向屏幕:“沈教授,
你需要提供实验室的精确平面图,标明所有目标设备、样本的具体位置和重量。最重要的是,
列出优先级顺序。万一情况有变,我们必须知道什么是可以舍弃的,
什么是必须带走的‘文明火种’。”“行动时间定在明天凌晨四点,天色将亮未亮,
是人最疲惫松懈的时候。林浩,你们携带非致命性武器,以潜行和快速搬运为主,
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冲突。一旦得手,立刻撤离,不得有任何拖延。”他最后看向两人,
眼神锐利如刀:“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物资收集。这是我们为‘龙渊’的未来,
必须拿下的一场关键战役。明白吗?”林浩看着陈岩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
又瞥了一眼屏幕上沈静书那混合着紧张、期待和决然的表情,他胸膛起伏了一下,
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准备人员和装备。”沈静书也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立刻整理清单和图纸,半小时内发给你。谢谢……陈先生。
”视频连线结束。陈岩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黑暗笼罩的群山轮廓。一场理念之争暂时平息,
但一场真正的、充满未知风险的行动即将开始。他赌上的,是几名核心队员的安危,
以及“龙渊”能否拥有一个真正长远的未来。凌晨的行动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迅捷,
悄无声息。林浩带领的五人小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严格按照陈岩规划的路线,
渗透进已然开始骚动不安的城市。大学实验室区域的混乱程度相对较低,
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足以让普通人窒息。他们凭借沈静书提供的精准图纸和优先级列表,
用专业工具破门,高效地搬运着那些被标记为“文明火种”的设备和样本。
过程并非完全顺利。在撤离途中,他们与一伙试图趁火打劫的地痞狭路相逢。
林浩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几声沉闷的击打和高效的缴械,便将几人放倒,
塞进了路边的垃圾箱,全程不到三十秒,没有开枪,没有引起更大范围的注意。
当两辆满载的厢式货车在清晨的薄雾中驶回“龙渊”基地时,
沈静书早已等候在临时开辟出的“科研区”门口。
当她看到队员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贴着特殊标签的保温箱、防震仪器箱搬运下来,
尤其是那台完好无损的基因测序仪时,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弛下来。
她看向林浩和那些满身汗水的队员,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林浩只是摆了摆手,
示意队员们继续搬运,但脸上那道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这次成功的行动,
像一次淬火,初步锻造了团队之间的信任。陈岩的决断力,林浩的执行力,
沈静书所坚持的“未来价值”,在这一刻得到了现实的验证。三天后,
“龙渊”基地的主体加固工程基本完工。陈岩决定召开第一次全体成员会议。
除了核心的陈岩、林浩、沈静书,与会者还包括:王璐,那位四十岁左右,
眼神沉稳的外科医生,带着她的两名护士学生。老张,五十多岁的八级钳工,
带着他的两个徒弟,是队伍里的技术工匠核心。赵大力,林浩的副手,前侦察兵,
负责安保队的日常训练。另外还有十几名在建设和采购中表现突出,
或被核心成员引荐而来的各类技术人员,涵盖了电工、水暖工、无线电爱好者等。
近三十人聚集在主厂房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发电机供电的几盏大功率LED灯将内部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水泥和油漆味。陈岩站在一个简易的木箱上,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
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每一张或期待、或迷茫、或紧张的面孔。“这里,是‘龙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放弃了过去的生活来到这里,
原因各不相同,但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他没有任何隐瞒,
直接展示了部分经过处理的、关于太阳活动异常和气候剧变的推演数据由沈静书协助整理,
更具科学性,并明确指出了未来将面临的极端严寒、能源崩溃和社会秩序瓦解。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吸气声。“恐惧是正常的。”陈岩继续说,“但在这里,
恐惧没用。我们只有一条路:把这里建设成足以抵御严寒和混乱的堡垒,然后,活下去。
”他宣布了“龙渊”避难所的基本章程:1. 贡献度制度: 一切生存资源的分配,
将基于个人对基地的贡献度。
贡献度通过完成明确的任务建设、巡逻、生产、研究等来获取。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2. 安全第一: 绝对服从安保条例。任何危害基地安全的行为,将受到最严厉的处置,
直至驱逐。
如医疗、农业、工程、安保由该领域负责人王医生、沈教授、老张、林浩主导管理,
内部事务拥有高度自治权,重大决策需协商。
4. 信息共享与保密: 关于外部环境、基地运行的重要信息会定期共享。
但个人隐私受到保护,未经允许不得打探。“我们不是乌托邦。”陈岩最后说道,
语气冰冷而现实。“我们是一群在末日里挣扎求生的现实主义者。这里的规则可能残酷,
但它是我们能在未来活下来的唯一保障。现在,有谁无法接受,可以领取一周的口粮,
自行离开。大门开着。”他停顿了一分钟。场内一片寂静,只有发电机沉稳的轰鸣。
没有人移动。能来到这里的人,要么早已无路可去,要么已经在心里做出了选择。“很好。
”陈岩点了点头,“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各区块负责人,带你们的人,
熟悉自己的岗位和接下来的任务。散会。”人群沉默地散去,各自走向自己的岗位,
脸上少了些许迷茫,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坚定。一种基于现实和规则的秩序,
在这座山间堡垒中,开始悄然建立。“龙渊”基地像一台日益精密的机器,
在最后的倒计时里全速运转。但外界的“信号”已经无法忽视,如同越来越近的雷声,
沉闷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陈岩面前的无线电设备,接收到的正常广播频道越来越少,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静电噪音,
以及偶尔穿插的、语无伦次的紧急求救或官方语焉不详的安抚通告。网络变得极不稳定,
最后彻底断联,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仿佛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林浩带领的巡逻队带回了更具体、也更残酷的情报。“城区彻底乱套了。
”赵大力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声音低沉,“加油站排了几公里的队,
为抢最后一箱油动了刀子。超市被洗劫一空,连货架都拆了。警察……看不见了。
”“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三波人想拦路。”另一名队员补充道,
眼神里还残留着紧绷后的疲惫,“手里拿着钢管和砍刀。按命令,没纠缠,甩开了。
”坏消息不止于此。老张带着徒弟检修外围铁丝网时,
发现了试图潜入的痕迹——几处新鲜的剪切口和凌乱的脚印。虽然未能突破,
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龙渊”的存在,已经引起了外界的觊觎。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岩站在加固后的瞭望塔上,举着望远镜。远处城市的轮廓在稀薄的日光下显得模糊不清,
几股不祥的黑烟在不同的方位升起,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吐息。天空的颜色也变得诡异,
一种浑浊的、带着病态的黄色调开始弥漫。“不能再等了。”他放下望远镜,
对身边的林浩和刚刚赶来的沈静书说道,“启动最终压力测试。封闭所有非必要出口,
启动备用发电机并联运行,检查全部供暖回路,防御系统最高级别待命。”命令迅速下达。
基地内部的气氛瞬间绷紧。沉重的内侧防爆闸门在液压驱动下缓缓滑落,发出沉闷的巨响,
彻底隔绝了内外。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多个机组并联运行,
输出稳定的强大电力。预先铺设的供暖管道开始升温,确保即使在极限低温下,
核心区域也能维持生存温度。林浩亲自带队,
检查每一处射击孔、每一台监控探头、每一段感应铁丝网。武器库被打开,
按照预案分发到各个防御节点。非战斗人员被要求留在指定安全区。与此同时,
沈静书快步走向她的生态农业区。虽然按照原计划,大规模种植应在基地完全稳定后进行,
但眼下急剧恶化的外界环境让她做出了决断。“启动A区至C区的所有补光系统,
营养液循环泵全开,恒温控制系统设定至‘初期培育’模式。
”她对自己的助手和几名负责农业区的成员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把一级优先的速生叶菜和块茎类种子,按预定方案播种下去。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