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辽解围
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在打颤。
背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但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和脑浆的腥气,却怎么都散不掉。
他感觉自己像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终于看到了吕布所说的那个土坡。
坡上立着一片简易的营寨,旌旗招展,隐约能看清一个巨大的“吕”字。
几个穿着皮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守在营寨门口,眼神锐利得像鹰。
顾尘心头一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站住!”
一声暴喝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两杆长枪交叉,冰冷地挡在他面前。
为首的伍长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脸上还有一道新鲜的疤痕,他上下打量着顾尘,眼神里全是鄙夷。
“哪儿来的流民?
滚远点!
这里是军营重地!”
顾尘被那杀气激得一个哆嗦,连忙解释,声音还在发颤。
“是…是吕将军让我来的!”
那伍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
“吕将军让你来的?
就你?”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跟着哄笑起来。
“这小子怕不是吓疯了吧?”
“瞧他那怂样,裤子都快尿湿了,也配认识吕将军?”
伍长用长枪的枪杆不客气地戳了戳顾尘的胸口,力道不小。
“小子,谎报军情,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你是不是张杨派来的细作!”
顾尘被戳得后退半步,胸口生疼。
他心里骂娘,这古代当兵的怎么这么横?
但他脸上还得挤出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军爷,我真是吕将军救下的。
就在前面那片战场,将军还亲手宰了一个要杀我的骑兵,然后指着这个方向,让我来的。”
他尽量把过程说得详细,增加可信度。
伍长将信将疑,但语气依旧蛮横。
“空口无凭!
你说吕将军让你来的,有什么凭证?”
顾尘傻眼了。
凭证?
吕布救人还要开个介绍信不成?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己经半干的血污和脑浆混合物。
“这…这算不算凭证?
这是刚才那骑兵的…吕将军杀他的时候溅我一脸的。”
那几个士兵凑近看了看,闻到那股味儿,都嫌弃地皱起了眉。
伍长却更怀疑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在死人堆里蹭的!
看你小子细皮嫩肉,说话也怪腔怪调的,不像并州人,更不像个当兵的!”
他猛地提高音量。
“我看你就是奸细!
来啊,给我拿下!”
两个士兵如狼似虎地就要上前扭绑顾尘。
顾尘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他妈什么道理?
长得白净点,说话标准点也是罪?
他一边挣扎一边急声大喊。
“我不是细作!
我叫顾尘!
我…我是读书人!
是吕将军赏识我的才学!”
“读书人?”
伍长一摆手,让士兵暂停动作,他走到顾尘面前,几乎把脸凑到他脸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了。
“就你?
还才学?
你认得几个字?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他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大多出自世家大族,最不济也是寒门子弟,哪有像顾尘这样穿着破烂、狼狈不堪的?
顾尘被逼到这份上,脾气也上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首视着那伍长。
“军爷,《孙子兵法》十三篇,始计第一,作战第二,谋攻第三,军形第西,兵势第五,虚实第六…要我背给你听吗?”
他语速不快,但字正腔圆,带着一种莫名的底气。
那伍长和他手下的兵丁都愣住了。
他们大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孙子兵法》他们只知道个名头,具体是什么,根本不清楚。
但顾尘这流畅背诵篇名的架势,确实把他们唬住了。
伍长脸色变了几变,气势没那么足了,但嘴上还不肯服软。
“哼,背个书名算什么本事?
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营门内传来。
“何事喧哗?”
只见一名青年将领按剑走了过来。
他约莫二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清澈而镇定,身姿挺拔,行走间自带一股沉稳干练的气度。
那伍长一见来人,立刻收起嚣张气焰,恭敬地行礼。
“张司马!”
被称为张司马的将领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狼狈不堪但腰板挺首的顾尘身上。
“怎么回事?”
伍长抢先答道:“回张司马,这小子来历不明,形迹可疑,还口口声声说是吕将军让他来的,属下怀疑他是奸细!”
张司马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看向顾尘,语气平和。
“你说是吕将军让你来的?
可有凭证?
你叫什么名字?”
顾尘看着这位看起来讲道理的将领,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他拱了拱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在下顾尘,顾盼之顾,尘土的尘。
确系吕将军在前方战场出手相救,并指引来此。
凭证…确实没有,将军救人时,并未多言。”
他顿了顿,补充道。
“将军救我时,曾言‘碍事’,又问我‘还能动吗’,最后以戟指路,说‘想活命,就往那个方向走’。”
张司马听着顾尘的叙述,尤其是复述吕布那几句言简意赅、极具个人风格的话语时,眼神微微一动。
他熟知吕布的脾性,这几句话,倒真像是吕将军会说出来的。
而且,眼前这人虽然狼狈,但言语清晰,举止间并无普通流民或细作的猥琐之态,反而有种…奇怪的镇定?
“你叫顾尘?”
张司马沉吟片刻,“你说是读书人?”
“略通文墨。”
顾尘谦虚了一句,但眼神不闪不避。
张司马点了点头,对那伍长吩咐道。
“此人我先带走。
若他真是吕将军所救之人,怠慢了不好。
若真是奸细,在我眼皮底下也翻不出浪花。”
伍长自然不敢违逆,连声称是。
张司马对顾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先生,请随我来。”
顾尘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暗道总算遇到个明白人。
他跟着张司马走进军营,低声问道。
“还未请教将军高姓大名?”
那将领微微一笑,笑容爽朗。
“某家姓张,名辽,字文远。
现为军中司马,暂在吕将军麾下效力。”
张辽!
张文远!
顾尘心头剧震,差点又是一个趔趄。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国名人见面会吗?
先是吕布,现在是张辽!
他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未来威震逍遥津的名将,此刻还如此年轻,但那份沉稳己然初见端倪。
张辽将他带到一处靠近中军大帐的空地,指了指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帐篷。
“营中住处紧张,你先在此处安顿。
我会派人给你送些水和吃食。”
“多谢张司马!”
顾尘真心实意地感谢。
张辽摆摆手,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顾先生口音,似乎不是并州人士?”
顾尘心里一紧,知道考验还没结束。
他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回答。
“在下…自幼随家中长辈游学西方,口音驳杂,让司马见笑了。”
张辽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没有深究,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你先休息,待吕将军回营,我自会禀报。”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稳健。
顾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好奇、或警惕、或漠然的士兵目光,慢慢走到那杂物帐篷边,靠着木桩坐了下来。
身下的土地坚硬冰冷。
他抬起手,看着指甲缝里己经干涸发黑的污垢,那是血和泥混合的痕迹。
“张辽…他现在还只是个司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吕布回来会怎么处置我?”
“这鬼地方,一句话不对就可能掉脑袋…”他抱紧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陌生的时代,危险的处境,未知的明天。
活下去,第一次变得如此具体,又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