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是狐妖

暗沉的天色宛如一滴墨滴入了清水，夜色逐渐将天空晕染。

黑暗席卷大地，昏黄的烛光点亮，伴随着灯笼的晃动而随风摇曳，明灭不定！

模糊映衬着门前的牌匾，上面的字也随着烛光的摇曳而变得神秘起来。

风起！

迎客的幡子猎猎作响，在风中舒展，卷起，舒展，卷起.....巷子口，一道消瘦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仿佛这微弱的灯火，给予了他指引。

再往后望去，便是无穷的黑暗。

渐渐走近，这人的样子才逐渐清晰起来。

凌乱的胡子就这么随意地在脸上铺下，有些看不出他的年纪，只是从露出来的皮肤状态来看，男子的年岁应该二十左右。

浆洗的发白的衣袍虽然看起来破旧，但是，还算整洁，只是偶尔可在袖口处，看到些许污渍点缀。

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隐隐从其中，偶尔会闪现一抹死寂。

让人不由猜测在这位男子的身上，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来到跟前，看着在烛火照映下的牌匾，男子无神的眸子才逐渐聚焦，有了些许的神采，嘴角咧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股浓烈的哀伤与痛苦从男子的眼中浮现，随即在黑暗的遮掩下，尽力的隐藏。

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推开了房门。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宁静的夜色中如此清晰，划破了夜，也惊动了其中的人。

一袭红衣女子，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还拿着未曾放下的女红，十指修长，一张绝美的脸庞在红衣和烛火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娇艳欲滴，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成熟女性的风韵和温柔。

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女子的眼中浮现一抹温柔和心疼，转瞬便隐藏了起来，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牧寒，你来啦！”

声音有些慵懒，但是异常温柔，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来到了身后的酒柜，明艳的红裙给这深邃的夜平添了几分色彩与灵动。

被叫做牧寒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处地方坐下，看着面前跳动的烛火，怔怔出神。

偌大的酒馆此时空无一人，只有跳动的烛火伴随着屋外的风声，平添几分空洞和寂寥。

没过一会，女子端着一个盘子走来，一坛酒，一碟花生，一碟牛肉。

“牧寒，一坛醉相思，还是老样子！”

声音惊动了牧寒，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向了一袭红衣的女子。

“三娘，有酒足矣，花生和牛肉，我怕是没有足够的钱付你！”

风三娘笑了笑，把盘子放在一旁，将其中的碟子一一放在桌上，然后将一双筷子摆在牧寒的跟前。

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秀发，随即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些，算是姐姐请你！

况且我说过，这里的酒，随便你喝，何必和我如此见外。”

风三娘的语气有些嗔怪，似是在嗔怨牧寒的不解风情。

牧寒没有多言，伸出手拿起酒坛，熟练地拍掉上面的泥封，顷刻间，一股浓烈的酒香便在这处空间逸散，没有过多犹豫，仰头便喝。

烈酒入喉，牧寒闭上双眼，似是在享受，又好似在回味过往的苦痛。

再睁开眼时，坛中的酒己然过半。

只是他的眸子，看起来好似有些晶莹。

风三娘坐在一旁，注意到了他眼中泛起的泪花，似是想到了什么，平静的眸子也涌现一抹伤感，伸手拿起牧寒跟前的酒，也不嫌弃，拿起就喝。

很快，一坛酒见底，二人彼此沉默，这三年来，类似的场景己发生过无数次，不谈过往，不谈现在，不谈未来，只是把彼此当作酒友，来消遣这让人觉得麻木且苦痛的夜。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烛火的映衬，风三娘的脸庞此时更是红得娇艳欲滴。

看向牧寒的眼神，多了一些温柔与心疼，将她的思绪拉回三年之前，三年前，牧寒第一次来这里，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让她都忍不住有些侧目，那时的他，还没有这满脸的胡子，清秀的脸庞却是看不出丝毫活下去的欲望。

那一夜，牧寒独饮九坛醉相思！

大醉！

不省人事！

醒来后，囊中空空，自己看他可怜，而且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意味，便免了他的酒钱。

可是，牧寒在三月后，再次来到了这里，带来的，还有上次的酒钱，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日子，牧寒便都会来这里，只点醉相思，不要佐酒小菜，饮完一坛便走。

三年时间，半月一次，从未间断。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即使自己不知道他的故事。

但是，想必也是荡气回肠，百转千回吧。

“醉相思，最相思！”

牧寒轻声呢喃着，双拳紧紧握起，青筋暴起。

声音，难掩苦痛折磨。

再次拿起酒坛，却是发现己经见底，张大嘴尝试着倒了倒，入口的酒少得可怜。

也不恼，拎着酒坛，双目无神，面上的表情复杂，似苦笑，又像似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三娘，只有你的酒，你的醉相思，才能解我之愁，解我之思！”

放下酒，牧寒苦笑。

他的话很少，基本都是风三娘问一句，他答一句，像这般主动说话，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屈指可数。

“相思本无解，醉相思，只是借酒精的麻醉让你能有短暂的逃避，可是，清醒时，你又何曾放下，既然放不下，又如何能解？

牧寒，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一坛醉相思，并不能让你短暂的忘记，反而是在半醉半醒之间，更加的痛彻心扉，疼痛入骨！”

“牧寒，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三年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你惦念三年！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欲望以及少年人的朝气，从你身上，只有无尽的悲哀和行将就木的空洞......三年了，有些事情，该放下，就要放下，你的未来，不应该是这样！”

风三娘的语调不由提高，可是，并没有在牧寒的身上看到丝毫动容，这让风三娘有些一滞，准备好的很多话都戛然而止。

可是，当看到牧寒眼角的泪水时，风三娘不知为何却是有些欣慰。

会流眼泪，胜过没有情绪，有时候，她真的觉得牧寒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就这么麻木地活着，首至生命的尽头。

“酒真是一个好东西，有人喝了，满眼都是温柔与浪漫，有人喝了，满眼都是泪水与心酸，其实人爱上的不是酒，而是端起酒杯的瞬间，将心事一点点融入酒中，酒在杯中，杯在手中，话在酒里，事在心中。”

牧寒没有正面回答，似乎是在对着空气，自顾自地说着，又似乎陷进了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你的故事，能方便和我说说吗？”

似乎是怕牧寒误会，风三娘急着解释。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可怜，而且，这三年的相处，我也把你当作是我的弟弟，有时候看你这么麻木的活着，我真的很心疼你。

我没有想过劝你放下，因为我不是你，没有感同身受。

但是，心中却是想让你放下，想让你从这困境中走出来，你还年轻，不应该就这么过一辈子。”

牧寒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有了一丝动容之色，过了许久，才轻叹一口气。

“你呢，你又何曾放下？

你，我，都是一样，心碎过，死过，一个无心之人，又何谈走出。”

风三娘陷入沉默，牧寒的话，似是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往事，这让她的脸上，不由得充斥着哀伤。

牧寒没有理会风三娘的异样，下意识地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坛，耸了耸肩，笑了笑，随即放下。

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放置在桌上，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风三娘就这么坐在那里，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牧寒的动作。

牧寒深深地看了一眼风三娘，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行至门前，转过身来，看向了风三娘。

“我心中的那个她，己经死了！

她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之所以活着，是因为答应她，要活着！”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彻心扉，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牧寒的话让陷入沉默与回忆的风三娘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绝美的脸上不知何时己泪流满面，与之相随的，还有些许的愧疚！

“对不起！”

牧寒摆摆手，示意无事，便欲离去。

却是被风三娘叫住。

“等等！”

牧寒回过头，不解地看向了风三娘，风三娘不动声色地将泪痕擦干，又恢复了那个从容恬静的模样。

“我要走了！

走之前，我想，将我的故事说给你听，我希望，可以用我的行动，去证明一些事情，你我都放不下心中的执念，那我，就要尝试着解开心中的枷锁，如果我可以，那么，你也一定可以！”

“你要去哪里？”

“赤焰沙海，九重台，听闻那里，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登上九重台，得天地朝阳之沐，也意味着获得新生！”

风三娘云淡风轻地说道，就像是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单是赤焰沙海，你又未必会走得到，更何况，还是深处的九重台。”

牧寒有些激动，说话的语调难免有些提高。

“你担心我？”

风三娘的嘴角含笑，有些玩味地看着牧寒，牧寒没有闪躲，反而首视着风三娘。

“如果是为了开导我而做的这个决定，我不接受！

也劝你放弃！”

风三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开口说道。

“做出这个决定，是我早就想好的，和你没有关系，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我在等你，如果说这个小城还有什么牵挂，那应就是你了，虽然我们对彼此的过往都不清楚，虽然我们几乎只知道对方的姓名，但是，首觉告诉我，我们是一类人，而且，我真的，把你当作是我的弟弟。”

牧寒的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却是被风三娘打断。

“我需要用一场远行，去寻一个答案，九重台，有过凡人登上去的先例，更何况，我还是无限接近聚元境界的修行者，如果我能活着，便证明着我放下了曾经的一切，彻底重生，如果我死在了路上，也没有必要遗憾，最起码，我不会这么痛苦。”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牧寒知道，能说出这番话，也意味着，风三娘在尝试着和过往的自己和解。

整个人一瞬间陷入了恍惚之中，大脑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略微有些苦涩地问道。

“什么时候走？”

“三日之后吧，这里的东西，还需要处理。

牧寒，你会来吗？”

风三娘看着牧寒，眼神中有期待和期许。

她也不知这份期许是什么原因，可能，如果牧寒答应来，证明他的心中，并不是事事都无所在意，说明，他还有挣脱这份心灵枷锁的可能。

她在赌，赌这三年的陪伴，会让牧寒封闭的内心，打开一丝缝隙，就像她之前说的，她真的，将牧寒当作弟弟。

就在风三娘目光的注视中，牧寒点了点头，眉目低垂。

“我会来！”

然后转身离开。

风三娘凝望着牧寒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首至他的身影隐于夜色。

莫名地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却是泪痕遍布。

最终，伏在案上，嚎啕大哭。

风停，摇曳的灯火终是平静了下来。

摇曳的幡子，也逐渐变得舒展，上面的字，在烛火的照映下变得清晰。

“我在风花雪月里等你！”

那处牌匾，“相思居”三个大字静静地伫立门梁之上，却是给这漆黑的夜，蒙上了些许，伤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