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院的故事书

2012年的夏天，南方小城的空气里飘着栀子花的甜香，市一中初中部的报到日挤满了人。

胡静怡攥着分班表在公告栏前踮脚，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沾了点灰尘——刚才为了躲一辆逆行的自行车，她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同学，你也找初一（3）班？”

清亮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胡静怡抬头，撞进一双笑眼。

男生穿着蓝色运动服，背着黑色书包，手里也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分班表，额角有颗小小的痣。

他看见胡静怡裙摆上的草屑，没多问，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湿巾递过来：“擦一下吧，不然待会儿进教室会尴尬。”

这是杨青凡给她的第一份善意。

后来胡静怡无数次想，如果那天她没有摔那一跤，没有接那包湿巾，是不是后面所有的故事都不会发生？

可人生没有如果，就像那年夏天的蝉鸣，一旦响起，就停不下来。

两人顺着走廊找教室，杨青凡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等她。

他话多，从“我小学就在这读的，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超好吃”说到“我们班班主任据说超严，不过数学教得特别好”，胡静怡听着，偶尔点头，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

她从小就内向，爸妈总说她“像株含羞草，一碰就缩”，可杨青凡的话像温水，让她愿意轻轻展开叶片。

教室在三楼最里面，两人选了靠窗的邻座。

杨青凡把窗户推开，风灌进来，带着操场边梧桐树的清香。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趣题集》，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递给胡静怡：“你看这个题，我昨天想了半小时才做出来，你试试？”

胡静怡接过书，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

题目是关于鸡兔同笼的变式，她盯着看了两分钟，在草稿纸上写了两行算式，抬头时正好对上杨青凡的目光。

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像等着被夸的小孩。

“是不是设两个未知数？”

胡静怡小声说，把草稿纸推过去。

杨青凡看完，拍了下桌子：“对！

我昨天绕了远路，你居然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大，周围几个同学看过来，胡静怡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把草稿纸收回来。

杨青凡意识到自己失态，挠挠头笑：“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

那之后，两人成了同桌。

杨青凡数学好，胡静怡语文强，每天晚自习，他帮她讲几何辅助线，她帮他改作文里的错别字。

秋天的时候，梧桐叶落在窗台上，杨青凡会偷偷把叶子夹进胡静怡的语文书里，叶子上用铅笔写着“今天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题超难，放学我教你”。

胡静怡把那些叶子都收在一个铁盒子里，放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

每天睡前，她会打开盒子看一眼，叶子上的字迹慢慢变淡，可心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

她知道自己对杨青凡不一样了，就像知道春天的花会开，秋天的叶会落，是自然而然的事。

初一下学期的运动会，胡静怡报了800米。

站在起跑线上时，她腿都在抖，突然听见人群里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转头，看见杨青凡举着一个纸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胡静怡加油”，字歪歪扭扭，却格外显眼。

枪响后，胡静怡跟着跑，跑到第二圈时，体力跟不上了，脚步越来越慢。

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杨青凡的声音又传来：“胡静怡！

别停！

我在终点等你！”

她抬头，看见他站在终点线前，张开双臂，像在等她扑过去。

最后，胡静怡得了第六名，没有奖品，可杨青凡递过来一瓶冰镇的矿泉水，还有一块巧克力：“你超厉害的，我跑800米都不一定能跑完。”

他的手有点凉，碰到她的手时，胡静怡的心跳又快了。

那天晚上，胡静怡在日记里写：“今天跑步的时候，杨青凡一首在喊我名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夏天的风。”

初中三年，就这么在蝉鸣和梧桐叶的飘落中过去了。

毕业那天，全班一起去KTV，杨青凡唱了一首《同桌的你》，唱到“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时，他看向胡静怡。

胡静怡赶紧低头，假装玩手机，可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发烫的脸。

散场的时候，杨青凡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毕业礼物。”

胡静怡打开，里面是一条银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梧桐叶。

“我看你喜欢收集梧桐叶，就买了这个。”

杨青凡挠挠头，“希望我们高中还能在一个班。”

胡静怡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吊坠贴在胸口，暖暖的。

她点点头：“嗯，希望我们还能当同桌。”

那天的月亮很圆，洒在回家的小路上，两人并肩走，没怎么说话，可谁都不想先到家。

走到胡静怡家楼下时，杨青凡说：“胡静怡，高中我还帮你讲数学题。”

“好。”

“那我走了。”

“嗯。”

杨青凡走了几步，又回头：“胡静怡！”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再叫你一声。”

他笑了，额角的痣在月光下很明显。

胡静怡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上楼。

进了房间，她对着镜子，摸了摸脖子上的梧桐叶吊坠，笑了很久。

她觉得，高中一定会很美好，因为有杨青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