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是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大石，被她用那种蛮横又可爱的方式，一点点撬动，最终挪开了。
柳如烟听到我的回答，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炽烈。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打赢了仗的小孔雀。
「这还差不多！」
她晃了晃手里的木瓢。
「那么，苏涵同学，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我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裤脚上沾着的泥点。
“我要去玉米地除草，很晒，很累，虫子很多。”我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她却浑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
「除草？听起来很有趣！走！」
她率先朝院子外走去，那架势，不像是去下地干活，倒像是去参加什么高端派对。
我无奈地摇摇头，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和水壶，跟了上去。
清晨的乡村小路，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柳如烟走在我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到路边的野花，她会蹲下来闻一闻。
听到树上的鸟叫，她会仰头寻找。
她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苏涵，那是什么鸟？」
“喜鹊。”
「那个呢？红嘴巴的。」
“那是白头鹎。”
「哇，苏涵你懂得真多！」
她毫不吝啬她的夸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这些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在她眼里却成了了不起的学问。
很快，我们到了我家的玉米地。
一片绿油油的玉米秆，比人还高，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就是这里了。”我把锄头递给她一把，“会用吗？”
柳如烟接过那把对她来说略显沉重的锄头，笨拙地比划了一下。
「看起来……不难。」
她嘴上说着不难，但动作却透着一股生疏。
我走到她身边，握住锄头柄，靠近她，给她示范正确的姿势。
「手要握在这里，腰要用力，挥下去的时候要稳，把草根刨出来。」
我靠得很近，几乎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清香。
她的耳根微微泛红，但学得很认真。
「明白了！」
她信心满满地举起锄头，朝着地里的杂草挥去。
结果用力过猛，锄头深深嵌进土里，她费了好大劲才***，差点把自己带倒。
我赶紧扶住她。
「这个地……不太听话。」她有些懊恼地嘟囔，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样子，可爱得要命。
我忍不住低笑出声。
“不是地不听话，是你太用力了。要巧劲，不是蛮力。”
我松开她，自己示范了一下，轻松地除掉了一棵杂草。
「你看，像这样。」
她不服气地抿着唇，再次尝试。
这次好了一些，虽然动作依旧笨拙，但至少把草锄掉了。
「成功了！」
她高兴地像个孩子，举起那棵可怜的杂草向我炫耀。
阳光透过玉米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跳跃。
她的额头和鼻尖都挂着晶莹的汗珠，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白色的T恤后背也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
这样的她，褪去了所有的光环，真实，生动，充满了活力。
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刻都要迷人。
“嗯，很棒。”我由衷地夸奖。
她笑得更加灿烂，转身继续和杂草“战斗”。
我也拿起锄头，在她旁边开始干活。
我们并肩劳作，锄头接触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被翻起后的独特气味。
很累。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我的衣服。
但我却觉得，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幸福。
柳如烟显然没什么干农活的经验，没多久就开始喘气，动作也慢了下来。
但她没有喊累，也没有停下来休息。
只是偶尔直起腰，用手背擦擦汗，然后继续。
我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我停下动作，拿起水壶，走到她身边。
“喝点水，休息一下。”
她把锄头立在一边，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有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流过她纤细的脖颈。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那滴水珠，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喝完水，把水壶递还给我，用手扇着风。
「好热啊……苏涵，你们平时都这么辛苦吗？」
“习惯了就好。”我拧上瓶盖，“所以，知道差距了吗？大小姐的生活不好吗，非要来这里受罪。”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
「有你在的地方，就不是受罪。」
我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她总是这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击溃我所有的防线。
她忽然凑近我，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脸庞在我眼前放大。
「而且，苏涵……」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
「你流汗的样子，特别性感。」
轰！
我的脸瞬间爆红。
这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被玉米根绊倒。
她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得逞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像银铃一样，在玉米地里回荡。
「苏涵，你害羞了！」
“谁、谁害羞了！”我强作镇定，拿起锄头，“赶紧干活！不然中午之前干不完！”
她止住笑，但眼角眉梢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好啊，干活！」
她重新拿起锄头，干劲十足。
「不过苏涵，我们来比赛吧！」
「看谁除的草多！」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埋头苦干起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也挥动了锄头。
阳光越来越烈。
玉米地里又闷又热。
我们的汗水滴落在泥土里，很快消失不见。
柳如烟的速度虽然慢，但极其认真，每一棵杂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偶尔有虫子爬过，她会吓得小声惊呼，但也不会像我想象中那样跳开，只是用锄头小心翼翼地拨开。
她的坚韧，超出了我的想象。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把我家这块玉米地的草除完了。
柳如烟几乎是立刻瘫坐在地头上，也顾不得脏了，用手拼命扇着风。
「累……累死我了……」
她头发凌乱，脸上沾了些泥点，T恤也脏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成就感。
我也累得够呛，在她身边坐下，把水壶递给她。
“喝点水。”
她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然后，她转头看我，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得意的笑容。
「苏涵，我数了，我除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草！」
「所以，我没输！」
她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心里软成一片，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一块泥渍。
“嗯，你没输，你很厉害。”
她的脸更红了，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
玉米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情人的低语。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
「苏涵，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你的世界。」她环顾四周绿油油的玉米地，深吸一口气，「有泥土的味道，有阳光的味道，有汗水的味道。」
「很真实，很踏实。」
「我喜欢这里。」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
「所以，别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我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看着她脏兮兮却无比认真的小脸。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自卑，在这一刻，都被她的执着和勇敢融化得干干净净。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心里还有握锄头留下的红痕。
我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反而反过来，紧紧扣住了我的手指。
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
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脉搏。
我抬起头，迎上她带着惊喜和期待的目光，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话。
「好。」
「不推开了。」
「以后……都不推开了。」
柳如烟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巨大的喜悦从她眼底漫上来，漫成了璀璨的星河。
她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带着一身汗水和泥土的气息，却是我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她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哽咽。
「苏涵，你***！」
「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回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幸福感填满。
「嗯，我***。」
我低声承认，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在我的颈窝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笑得像个得到全世界的小孩。
「那说好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要是再敢跑……」
她故意板起脸，做出凶狠的样子，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我就……我就把你绑起来！关在家里！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看着她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好。」
「不跑了。」
「以后，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身边。」
阳光透过玉米叶的缝隙，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坐在田埂上，浑身脏兮兮，满身汗水，却紧紧相拥。
像两个找到了彼此归宿的傻瓜。
我的大小姐。
我的……柳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