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雪裹焰腊月二十三,小年。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
把青阳城郊的官道盖得严严实实,天地间只剩一片刺目的白。
沈清辞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棉袍,怀里揣着刚从药铺结的工钱——二十文铜板,
指尖冻得发僵,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雪水渗进去。她爹娘死得早,
独自从乡下来青阳城讨生活,在药铺当帮工,日子过得紧巴,却也安稳。再过几日就是除夕,
她想着买些米粮,再扯块便宜的布做件新衣裳,也算对这一年有个交代。可没走多远,
路边雪堆里传来的一声微弱***,打断了她的思绪。沈清辞顿住脚,犹豫了片刻。
这荒郊野外的,又是这般大雪天,万一是什么歹人设下的陷阱……可那声音太轻了,
像风中摇曳的烛火,稍不留意就要熄灭,让她实在狠不下心转身离开。她攥紧了怀里的铜板,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拨开半人高的雪堆。雪下埋着个少年。他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黑色单衣,
料子看着倒是少见的细密,却早已被雪水浸透,冻得硬邦邦的。少年蜷缩着身子,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遮住了大半容貌,
只露出一截线条精致的下颌和抿得发白的唇。沈清辞蹲下身,
试探着碰了碰他的手腕——滚烫得吓人,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像是冰火在他体内交战。“喂,你还好吗?”她轻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呜咽。沈清辞咬了咬牙。
她想起爹娘临终前说的“积德行善”,又看了看少年单薄的身子,终究是心一软。
她把怀里的铜板小心翼翼地塞进棉袍内袋,
然后费力地将少年从雪堆里扶起来——他看着清瘦,却意外地沉。“撑住点,我带你回家。
”她对着少年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半扶半扛着他,一步一步往自己租住的小院走去。
雪还在下,落在沈清辞的发梢和肩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她的棉鞋踩在雪地里,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少年的头靠在她的颈窝,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丝奇异的、清冽的香气,不像凡人该有的味道。
沈清辞没心思细想,只想着快点到家,别让这孩子冻毙在路上。
她租住的小院在青阳城南的贫民区,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推开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灶台,
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沈清辞把少年扶到床上,又赶紧去灶房烧热水。柴火有些潮湿,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点燃。她烧了一锅热水,先倒了半碗,
又从药铺带回来的药材里找了些治风寒的,煮了碗药汤。等她端着药汤回到屋里时,
少年已经醒了。他靠在床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后,露出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眉如墨画,
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唇色淡粉,明明是少年的模样,却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你醒了?
”沈清辞走过去,把药汤递到他面前,“先把药喝了吧,你发着高烧呢。”少年看着她,
又看了看碗里的药汤,没有说话,也没有接。沈清辞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可能是怕药苦,
或者不信任自己。她笑了笑,语气放得更柔和:“别担心,这药是治风寒的,
我在药铺当帮工,不会害你的。你发着高烧,不喝药不行。”少年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
接过了药碗。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指节处有些泛红,像是冻的。
他仰头,一口气把药汤喝了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喝的不是苦涩的药汤,
而是甘甜的泉水。“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怎么会晕倒在雪地里?”沈清辞接过空碗,
一连串地问道。少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记得了。”沈清辞愣了一下:“不记得了?
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少年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她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不记得了,
那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你是在雪地里被我捡到的,就叫‘雪生’好不好?”少年抬起头,
看向沈清辞。她的眼睛很亮,像雪地里的星星,带着温暖的笑意。他沉默了片刻,
轻轻“嗯”了一声。从此,世上便多了一个叫“雪生”的少年,住在沈清辞的小院里。
第二章 岁月温软雪生的病好了之后,就留在了沈清辞的小院里。沈清辞本来想着,
等雪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帮他找找家人。可雪生什么都不记得,她又忙着在药铺打工,
这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雪生很安静,话不多,却很懂事。沈清辞每天去药铺上班,
他就留在家里,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学着生火做饭。一开始,他做的饭要么糊了,
要么没熟,沈清辞却从不责备他,只是笑着教他怎么控制火候,怎么调味。渐渐地,
雪生的厨艺越来越好,每天沈清辞下班回家,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有时候是简单的青菜豆腐,有时候是她舍不得买的肉,雪生总能用有限的食材,
做出可口的饭菜。沈清辞的日子本来过得紧巴巴的,多了雪生一张嘴,更是捉襟见肘。
她不得不每天多干些活,有时候还会帮药铺老板整理药材到深夜,只为了能多挣几个铜板。
雪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一天,沈清辞下班回家,发现院里的老槐树下放着一堆柴火,
雪生的手上还沾着泥土和木屑。“你这是……”沈清辞有些惊讶。“我看家里柴火不多了,
就去后山砍了些。”雪生说道,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清辞看着他手上的伤口,心里一紧:“后山那么危险,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再说,
你身子刚好,怎么能做这么重的活?”雪生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不想让姐姐那么辛苦。
”沈清辞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走过去,拉起雪生的手,
仔细地给他包扎伤口:“以后不许再去后山了,知道吗?柴火的事我来想办法。你还小,
照顾好自己就好。”雪生抬起头,看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依赖:“姐姐,我会听话的。
”从那以后,雪生不再去后山砍柴,而是学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会帮沈清辞浆洗衣物,
会去河边挑水,会把沈清辞从药铺带回来的药材分类整理好。沈清辞看着雪生一天天地成长,
心里很是欣慰。她发现雪生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有一次,她把药铺老板给她的账本带回家,
想趁着晚上核对一下,雪生凑过来看了一眼,竟然能认出上面的一些字。“你认识字?
”沈清辞有些惊讶。雪生点了点头:“以前好像学过一些,记不太清了。”沈清辞心里一动。
她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认识一些字,后来因为爹娘去世,就辍学了。她一直觉得,
读书识字是件很重要的事,既然雪生有基础,不如教他多认些字。从那以后,每天晚上,
沈清辞都会教雪生识字。她把自己以前用过的课本找出来,一页一页地教他读,教他写。
雪生学得很认真,进步也很快,没过多久,就能独立阅读一些简单的书籍了。有时候,
沈清辞会看着雪生认真读书的模样,心里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雪生虽然失忆了,
可他身上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像是久居上位的贵人,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矜贵。尤其是他的眼神,
有时候会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冷冽,让沈清辞有些捉摸不透。
可每当雪生看向她时,那种深邃和冷冽就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依赖,
像个需要人呵护的孩子。沈清辞摇了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不管雪生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只是她的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只希望,
能和雪生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间,
三年过去了。雪生已经从一个瘦弱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他的容貌越发俊美,
气质也越发沉稳,只是话依旧不多,对沈清辞的依赖却丝毫未减。
沈清辞也辞去了药铺的工作,用这些年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书铺。
书铺的生意不算红火,却也能维持生计。雪生每天都会来书铺帮忙,他识字多,又懂礼貌,
很多顾客都愿意来这里看书、买书。闲暇的时候,沈清辞会坐在书铺的窗边看书,
雪生就坐在她身边,要么整理书籍,要么陪她聊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
温暖而惬意。沈清辞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她以为,
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可她不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暗流涌动。
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正在悄然酝酿。第三章 世道渐乱青阳城建在渭水之畔,
是大胤王朝的一座中等城池。这些年来,大胤王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青阳城也一直很平静。可从半年前开始,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先是渭水泛滥,
淹没了沿岸的大片农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涌入青阳城。紧接着,
北方的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频频骚扰边境,朝廷不得不调兵遣将,加强边境的防御。
一时间,人心惶惶,物价飞涨,青阳城的秩序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沈清辞的书铺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以前,每天都有不少人来买书、看书,可现在,
大家都在为生计奔波,根本没有心思读书。书铺的收入越来越少,
有时候甚至连房租都不够付。沈清辞看着空荡荡的书铺,心里很是焦虑。
她和雪生的日子本来就过得不富裕,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姐姐,别担心。
”雪生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出去找点活干,总能挣些钱回来的。
”沈清辞摇了摇头:“外面那么乱,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再说,
现在到处都是失业的人,哪里那么好找活干?”雪生沉默了片刻,
说道:“我可以去码头扛货,或者去工地做工,那些活虽然累,但是能挣钱。”“不行!
”沈清辞立刻拒绝,“你身子骨虽然结实了,可那些活太辛苦了,我不能让你去受那份罪。
”雪生看着沈清辞担忧的眼神,心里暖暖的。他握住沈清辞的手,轻声说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