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飞,翰林院督造司一个平平无奇的郎官助理。我身边坐着一位女史,叫乔霜。
人如其名,话少,事少,永远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她这样的人,
在这吃人的衙门里,早晚得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直到那天,
司里最要紧的“御览新仪”出了大纰漏,矛头齐刷刷指向她。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完了。
我也这么以为。但后来我才明白,不是她要完了。是这整个督造司,要完了。1.她叫乔霜,
像块冰我叫顾飞,在督造司当差。说白了,就是个给陆总笔墨伺候的助理。我们这儿,
油水足,是非多。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或者想方设法摸鱼。除了乔霜。
她是我邻桌的女史,也是陆总的秘书。她这个人,很怪。一天到晚,说不了三句话。
别人凑在一起说长道短,她在整理卷宗。别人想办法溜出去喝茶,她在核对数据。
整个人安安静G,好像不存在。但你又没法忽视她。因为她手里的活,永远那么漂亮。
陆总要的东西,她总能提前一刻钟备好,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她就像一口井,深,且冷。
部门里新来的柳莺莺,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关系户,谁都懂。柳莺莺最看不惯乔霜。
“装模作样。”她不止一次当着我的面撇嘴,“给谁看呢?以为卖力干活就能升官?
”我笑笑,不说话。我其实有点同情乔霜。她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块冰,在这种地方,
容易碎。柳莺莺仗着有人撑腰,活计能推就推,出了错就往别人身上甩。
乔霜是她最常用的“别人”。“乔霜,我这还有点事,你帮我把这份文书录了吧。”“乔霜,
陆总催了,你快点。”乔霜从来不拒绝,也不抱怨。她只是点点头,接过东西,
然后默默做完。我有时候忍不住,会在没人的时候劝她。“你不能总这样,会被欺负死的。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很清亮,看着我。“多谢顾兄提醒。”声音很轻,然后就没了下文。
她继续低头做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多嘴。烂好人,
是会惹麻烦的。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御览新仪”的案子下来。
这是今年督造司最大的项目,圣上要亲自过目的。陆总把这事交给了柳莺莺。所有人都知道,
这是送上门的功劳。柳莺莺得意洋洋,嘴上说着“哎呀,责任重大”,
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她把最繁琐的数据核对工作,理所当然地丢给了乔霜。
“你是女史嘛,心细,这个你来最合适。”乔霜还是那副样子,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桌上堆成山的卷宗,心里叹气。这回,怕是要被榨干了。项目进行了一个月。
眼看就要收尾了。那天下午,陆总的咆哮声,掀翻了整个督造司的屋顶。“谁干的!
这是谁干的!”我们都吓得站了起来。只见陆总拿着一份文书,手抖得跟风里的落叶一样。
“‘御览新仪’的核心数据,全错了!全错了!”他把文书狠狠砸在地上。“这要是呈上去,
我们整个督造司,都得掉脑袋!”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柳莺莺。
柳莺莺脸色惨白,但她反应很快。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指着一个方向。
“不是我……是她!”她指的,是乔霜。“数据核对,一直是乔霜负责的!
我……我太信任她了!”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这盆脏水,泼得又快又准。乔霜站在原地,
没哭,也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柳莺莺,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陆总的怒火找到了出口。
他几步冲到乔霜面前,指着她的鼻子。“乔霜!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整个屋子,死一样寂静。我看着乔霜瘦弱的背影,觉得那块冰,这次真的要被砸碎了。
2.一只茶杯,三寸裂痕“说!是不是你!”陆总的手指头,都快戳到乔霜的脸上了。
柳莺莺在一旁哭哭啼啼,梨花带雨。“陆总,您别怪乔霜妹妹,肯定……肯定是她太累了,
不小心看错了。都怪我,我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她的。”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
既摘清了自己,又显得自己宽宏大量。还顺便给乔了“办事不力”的罪名。我看着都来气。
这女人,不去唱戏都屈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乔霜身上。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
有事不关己的。我攥紧了拳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只是个小助理,
人微言轻。乔霜终于动了。她没看陆总,也没看柳莺莺。她缓缓走到自己的桌案前,
拿起自己的茶杯。那是一个很普通的青瓷杯,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她就这么拿着。然后,
她抬眼,看向陆总。“陆总。”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卑职入职督造司,
三年零两个月。”“经手的卷宗,一千三百七十一份。”“从未出过一字之差。
”陆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你……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实摆在眼前!
”柳莺莺也插嘴:“乔霜妹妹,现在不是说功劳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补救啊。
”乔霜没理她。她的目光,依然在陆总脸上。“卑职想问陆总,您信我吗?”这话问得,
很直接,也很致命。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里面的意思。这是在逼陆总站队。
陆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当然不信。一边是吏部侍郎的千金,一边是无权无势的女史。
这道题,用脚指头都会做。“我信你?我信你有什么用!证据呢!”陆总气急败坏。
乔霜听完,点了点头。很轻的一个动作。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她松开了手。“啪!”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以死明志?陆总也懵了。“你……你疯了!”乔霜弯下腰,从一地碎片里,捡起最大的一块。
她把碎片举到众人面前。“陆总,您看。”我们都凑过去看。那块碎片的内壁上,
有一道极细的裂痕。从杯沿一直延伸到底部。如果不摔碎,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官窑出的青瓷,入司时统一发的。”乔的声音很平静。“卑职的杯子,三年来,
完好无损。但就在三天前,我发现它有了这道暗痕。”“我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
这杯子,和那份卷宗,道理是一样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柳莺莺惨白的脸。“东西,
从根子上就坏了。”“无论外表看起来多光鲜,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粉身碎骨。
”“我经手核对的数据,确实是那份卷宗上的数据。”“我核对无误。”“但是,
给到我手里的原始卷宗,本身就是错的。”“有人,从一开始,就给了我一份错误的东西,
然后把干净的底稿藏了起来。”她的话,像一把锤子,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逻辑太清晰了。清晰到可怕。柳莺莺的哭声,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乔霜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全是冰。“证据?”“柳大人,你太着急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3.她说,开堂吧整个督造司,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陆总的脸色,比墙皮还白。他看看地上的瓷器碎片,又看看面无表情的乔霜,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柳莺莺还想狡辩。“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就凭一个破杯子,
你就想污蔑我?”乔霜没看她,只是对陆总躬了躬身。“陆总,卑职恳请,开堂公审。
”“开堂公生!”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在衙门里,
这是最严重的事态了。意味着要召集所有相关人员,把证据一件件摆在台面上,当面对质。
不死不休。陆总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案子要是查出是内部人搞鬼,他这个主管,
脸上也无光。“胡闹!”他呵斥道,“一点小事,至于吗!先把纰漏补上再说!
”他在和稀泥。想把这事压下去。乔霜站直了身体,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陆总,
这不是小事。”“‘御览新仪’,事关国体颜面。”“数据错漏,欺君之罪,
整个督造司担待不起。”“今日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内鬼,他日,
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恐怕,是诛九族。”“诛九族”三个字,像三座大山,
压得陆总喘不过气。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乔霜说的是对的。这件事,
已经不是他想压就能压下去的了。柳莺莺也慌了。她没想到乔霜这么刚,
敢把事情捅到这个地步。“乔霜!你少在这危言耸听!你就是做错了事想拉我下水!
”乔霜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她。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柳大人,你既然身正,
还怕影子斜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开堂?”这是将军。柳莺莺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要是说不敢,那就是心虚。她只能咬着牙,梗着脖子。“谁……谁怕谁!审就审!
”她笃定,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乔霜不可能有证据。陆总擦了擦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他一咬牙,一拍桌子。“好!审!”“去会议室!把所有经手这案子的人,
都给我叫过来!”督造司的会议室,第一次有了几分公堂的味道。陆总坐在主位,脸色铁青。
我和其他几个同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乔霜和柳莺莺,分站两边。一个平静如水。
一个色厉内荏。“乔霜,你说你手里的原始卷宗是错的,人证物证何在?”陆总先开口。
乔霜上前一步。“回陆总,物证,就在您刚刚摔了的那份文书里。”“胡说!
那上面清清楚楚是你核对后签的字!”柳莺莺立刻反驳。“是。”乔霜承认了。“但我签的,
是‘核对无误’,而非‘数据无误’。”“这有什么区别?”陆总皱眉。“区别在于,
我的职责,是保证我核对的这份文书,和我拿到的原始卷宗,两者的数据完全一致。
”“这一点,我做到了。”“至于原始卷宗本身是对是错,那是提供卷宗的人的责任。
”她看向柳莺莺。“柳大人,这案子的所有原始卷宗,都是您亲手交给我的,对吗?
”柳莺莺心里一咯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又怎么样?我给你的就是对的,
是你自己抄错了!”“好。”乔霜点点头。“既然柳大人这么说,那就请您,
把您留存的底稿拿出来吧。”“按照司里的规矩,所有重要文书,交接时,
提供方都必须留有底稿存档,以备查验。”柳莺莺的脸,瞬间就白了。她哪里有什么底稿。
她给乔霜的,就是唯一的一份,而且是她动过手脚的。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乔霜签了字,就死无对证。她万万没想到,乔霜会揪着“底稿”这个规矩不放。
“我……我的底稿……不小心弄丢了。”柳莺莺支支吾吾。乔霜笑了,那笑意更冷了。
“弄丢了?”“柳大人,这可是欺君的大案,底稿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说丢就丢了?
”“这失职之罪,您担当得起吗?”柳莺莺被问得哑口无言。陆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再傻,也看出问题了。他狠狠一拍桌子。“柳莺莺!你的底稿到底在哪!
”柳莺莺吓得一哆嗦,眼泪又下来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就在这时,
乔霜又开口了。她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判词。“陆总,其实,柳大人有没有底稿,不重要。
”“因为,我这里有。”4.墨迹,纸张,还有风乔霜的话,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说,她有底稿?这怎么可能?柳莺莺也傻了,脱口而出:“不可能!
我明明……”她说到一半,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着乔霜。乔霜的嘴角,
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要的,就是柳莺莺这句话。“你明明什么?”乔霜追问,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柳莺莺吓得连连后退,说不出话。陆总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乔霜!
你的底稿在哪!拿出来!”乔霜不急不忙,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沓纸。但那纸,又皱又破,上面还有些泥点,
好像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一样。“这是什么?”陆总皱眉。“这是底稿。
”乔霜将纸张平铺在桌上。我们凑过去看,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御览新仪”的内容。
而且,上面的数据,和陆总摔的那份,完全不同。这份数据,逻辑通顺,一看就是对的。
柳莺莺尖叫起来:“假的!这是你伪造的!”乔霜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柳大人,
到了现在,你还在嘴硬。”她指着那些纸。“陆总,各位同僚,请看这纸张。
”“这是我们督造司专用的‘官造纸’,每张纸的右下角,都有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暗印。
”她拿出一枚小小的琉璃镜,放在纸上。通过琉璃镜,我们清楚地看到,那纸角上,
有一个小小的“督”字暗印。“伪造得了字迹,伪造不了这官造纸。”柳莺莺的腿一软,
差点坐到地上。“再看这墨迹。”乔霜继续说。“柳大人交给我的那份错漏百出的卷宗,
用的是新墨。墨色黑亮,边缘锐利。”“而这份底稿,用的是旧墨。墨色沉而不浮,
边缘有轻微的浸润。”“因为这份底稿,是柳大人一个月前,项目刚开始时,就写好的。
”“她写好之后,就把它藏了起来。然后用新墨,伪造了一份错误的,交给了我。
”“她以为,只要我签了字,这份底稿,就永远不见天日了。”乔霜的叙述,平静,清晰,
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插在柳莺莺心上。
“你……你怎么会找到的……”柳莺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乔霜没回答她。她看向陆总。
“陆总,您还记得,三天前的下午,起了一阵大风吗?”陆总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天风很大,吹开了档案室的窗户。”乔霜说。“所有人都忙着去关窗,
收拾被吹乱的卷宗。”“卑职也去了。”“就在那个时候,
卑职在档案室最角落的一个废纸篓里,发现了它。”她指了指桌上的底稿。“它被揉成一团,
扔在最底下。如果不是那阵风,把它从纸篓里吹了出来,恐怕,就真的烂在里面了。
”“柳大人大概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可惜,天不藏奸。
”柳莺莺彻底瘫了。她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看着乔霜,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女人,
心思竟然缜密到这个地步。她不光找到了证据,还一步步设下圈套,让柳莺莺自己钻进去,
把自己的罪行,亲口说出了一半。太可怕了。陆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指着柳莺莺,怒吼。“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听候发落!”两个差役冲进来,
架起柳莺莺就往外拖。柳莺莺还在哭喊:“爹!救我!爹!”会议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陆总看着乔霜,表情很复杂。有庆幸,有后怕,还有一丝……忌惮。“乔霜,
这次……多亏了你。”他干巴巴地说。乔霜躬了躬身。“卑职份内之事。”她说完,
就默默地收拾桌上的底稿,动作还是那么不急不缓。好像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只是一场寻常的汇报。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不是冰。那是一座火山。
一座随时可能喷发,把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的,休眠火山。5.一碟茴香豆,
两种人心柳莺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衙门。吏部侍郎亲自上门给陆总赔罪,第二天,
柳莺莺就被除了名,送回了家。督造司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变化,是大家看乔霜的眼神。以前,是忽视。现在,是敬畏。
没人再敢把杂活推给她,也没人敢在她背后说三道四。甚至,连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大家好像都忘了,她只是一个女史,一个秘书。都把她当成了某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乔霜对此,毫无反应。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整理卷宗,核对数据,到点就来,到点就走。
话不多,表情不多。好像那场地动山摇的公审,只是一场梦。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梦。那天,
我看着她把柳莺莺逼到绝路,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寒意。这个女人,太冷静了。
冷静到不像个活人。她做的一切,都像是在棋盘上落子,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没有愤怒,
没有得意,只有达成目的后的平静。我开始刻意地观察她。我想知道,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天中午,大家都在饭堂吃饭。乔霜没去。她从自己的食盒里,
拿出一碟茴香豆,一小壶清茶。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地吃。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乔史。”我打了声招呼。她抬起头,看到是我,点了点头。“顾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那个……你还好吗?”我问了句废话。她看了我一眼,
好像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我很好。”她把那碟茴香豆往我这边推了推。“要尝尝吗?
”我坐了下来,捏起一颗。豆子很香,很有嚼劲。“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在意什么?”她反问。“柳莺莺的事,
还有大家对你的看法。”她喝了口茶,淡淡地说:“事情解决了,就行了。
”“可……她那么对你,你不生气吗?”乔霜放下茶杯,看着我。“顾兄,生气,
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的脑子变乱。
”“遇到麻烦,不想着怎么解决,却把时间花在生气上,那是蠢人做的事。”我愣住了。
她的话,太直白了,直白得像一把刀子。“那……那你当时就不怕吗?
万一你没找到那份底稿呢?陆总根本不信你。”“我怕。”她承认了。“但我更怕死。
”“怕被冤枉,怕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在怕死和怕得罪人之间,我选了后者。
”她的逻辑,简单,粗暴,但却无法反驳。“可是,你就不担心把事情闹大,
以后不好收场吗?”她笑了,又是那种没有温度的笑。“顾兄,你还没看明白吗?
”“在这督造司,收场,从来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该考虑的事。”“我们唯一能做的,
就是在别人想让我们死的时候,想办法活下来。”“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她说完,
又捏起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我以前对她的所有看法,
都错了。我以为她是冰,容易碎。其实,她是水。装在杯子里,就是杯子的形状。洒在地上,
就渗进土里。你以为它消失了,但它一直都在。等到天寒地冻,它就会凝结成冰。坚硬,
锋利,能刺穿一切。6.新来的侍郎,姓秦柳莺莺走了,她的位置空了出来。过了没几天,
上面就派了新人下来。是个男人,叫秦朗。听说,是从户部调过来的,是个年轻有为的侍郎。
人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也和气,一来就请了整个司的同事吃饭。饭桌上,他对陆总毕恭毕敬,
对我们这些下属,也客客气气。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相处的领导。只有乔霜,从头到尾,
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她甚至没去那场接风宴。她那天,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秦朗上任后,
很快就熟悉了司里的业务。他能力确实强,很多积压的案子,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