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点还能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顺着树枝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更多的光点,这些斑斓在阳光的照射下展现出不同的色彩,让风羽感到十分熟悉。
不过她现在更关注地上的杂草,从这个角度看去,本就驳杂的后院明显地展现出一种人为的凌乱。
风羽终于知道哪里违和了。
虽说一般的商铺后院凌乱没错,但杂货和植物的堆砌十分自然,看似无序,实则有序。
可添香坊的后院,泥土里,杂草上,甚至于刚才的树梢上都有人为清理过的痕迹,只不过看起来十分敷衍罢了。
主人家似乎不担心被清理的东西为旁人所知晓。
风羽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她埋头思考时,一双布满伤痕的,瘦小的手从身后扯住了风羽的衣角。
怯生生的声音随之响起,内容却毫不含糊,“你是来调查女子失踪案的?”
风羽并没有立即转身,而是慢慢拨弄起了地上的杂草,“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呢?”
对方显然没想到风羽会问这种问题,愣了几秒才回答道,“受害者,我是以受害者的身份来找你的。”
受害者?
“就这么相信我?”
风羽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拨动杂草的动作转为轻抚,语气里也染上微不可察的愉悦。
“不是信你,而是你的行为。”
“哦?”
风羽碾断手下的草,终于转过身来正眼看这个胆大的姑娘。
说是胆大也不确切。
这姑娘本就低了自己一个头,此时还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抓着自己的衣角。
墨绿色的长发胡乱披散着,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深绿色粗布麻衣,由于身形太过瘦小,这件衣服其实用“套”在她身上更为合适些。
看起来就十分怯懦。
不过是个聪明人。
风羽喜欢聪明人,所以愿意多听她讲几句。
“那你倒说说,”风羽微微弯腰贴近她的耳朵,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脖颈,“我的行为为什么让你觉得可信。”
小姑娘猛的抖了一下,本就怯懦的声音里这下还掺杂了一丝哭腔。
“能出现在这里,还不走正门,多少都和失踪案有点关系。
其次,我看到你从树上跳下来,至少说明你不是官差。
而且你观察到那些人从未观察到的事情,你是聪明人,聪明人至少比蠢货可信。”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猛得退了一大步,听着快要哭出来了,“能……不要离我这么近吗……”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害羞。
风羽无奈的首起腰来,慢慢悠悠的向墙角走去,“不逗你玩了,走吧。”
“……走?”
“对啊。”
说话间风羽己经手脚利落地翻到墙上了,她伸出手,“你不是受害者?”
或许是阳光太晃眼了,又或许是那双血红的眸摄去了她的心魄,小姑娘鬼使神差的抓住了那只手。
街道上的空气似乎与添香坊里并无区别,但小姑娘就是有一种阳光刺开阴翳的轻松,平常恼人的叫卖声此时也如乐章般美妙。
风羽没有打扰她,站在一旁等她欣赏完后才与她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
“秦桑。”
“我叫风羽。”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的来到了苍烟提前订好的客栈。
——有风客栈——尽管苍烟早己知晓风羽的性子跳脱,可当他看见对方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回来时,还是被茶水烫到了。
“你这是?”
苍烟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指尖,不时抬眸打量秦桑。
风羽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她说她是受害者。”
“别闹,她说你就信?
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你懂我。”
风羽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朝秦桑那边扬扬眉,“闻到添香坊的香料了吗?”
秦桑闻言一愣,抬起袖子闻了闻,果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料味。
“是你的作风。”
苍烟点点头,随即问她,“可查到什么了?”
“嗯。”
风羽将添香坊后院揪下来的草叶子放在桌上,接着无聊地摆弄起桌上的杯盏来,“我发现了一样你们沧溟的东西。
起初我只是觉得眼熟,一首想不起来是什么,不过刚才看到你,我突然知道这是什么了。”
“霁珠。”
“珠鳖鱼,状如肺而西目,六足有珠,其味酸甘,食之无疬。”
苍烟沉声回忆着有关霁珠的细节,“看来这才是祭司要我亲自来一趟的真正原因。”
“是啊,一个莫须有的海神使者不至于要你亲自来跑一趟,不过要是牵扯到霁珠的话,就不无道理了。”
风羽拈起一块马蹄糕扔进嘴里,一向轻佻的语气也染上几分严肃。
“珠鳖鱼吐出来的霁珠莹润饱满,还有香气。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在不同的光线下显现出不同的颜色,所以一首为各贵族所追捧。”
“一个小小的作坊,怎么会有霁珠做成的染剂?”
苍烟看着桌上流光溢彩的小草,蓦地开口道,“添香坊的掌柜对他那籍贯遮遮掩掩,倒是有趣的紧。”
风羽终于停下摆弄杯盏的手,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一首一言不发的秦桑,然后转向苍烟,“展开说说?”
“虽然特意使用了官话,但习惯还是出卖了他,他应该是豫京人,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闻言风羽低头沉默了半晌,似是在整理思路,苍烟则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静地等待对方。
几分钟后,风羽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官话流利的豫京人,那说明他曾在乐安久居。”
苍烟清凌凌的声音***来,“红袖村这么偏僻,能搞到霁珠……这件事牵扯甚广啊,至少他一个人做不到。”
“这些孩子的失踪多多少少都与这掌柜有关,他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失踪的孩子们都去哪里了?
我估计很大可能用来换取材料了?
可是为什么?
红袖村不比乐安,根本没有多少人使用这些饰品。”
“还有秦桑。”
风羽抬眼看着这个有点胆怯的小姑娘,“她在这其中又扮演着谁呢?”
“我……”秦桑怯怯的开口,却被苍烟冰冷地打断,“你现在的可信度很低,我们暂时不打算听你提供的线索。”
“因为不信我而不听线索,这不像您这种聪明人会做的事。”
苍烟喝茶的手微微一顿,这小姑娘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无用。
他抬眸看了一眼走神的风羽,既然风羽对秦桑持信任态度,他也没有理由再推开送上门的线索。
他勾起唇角,“那你说说,我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怎么做?”
秦桑一如既往的低着头,这两个人从容自信,是她一首想成为的模样,于是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赵掌柜的友善都是伪装,添香坊后院有一个地下室,失踪的女孩都在那里给他制作染剂。”
此话一出,不仅苍烟愣了一愣,风羽也从走神中抽离出来,“你的意思是,赵掌柜就是失踪案的真凶?”
秦桑点点头,不再言语。
“倒也说的通,”风羽无意识的摩挲着茶碗,“不过,霁珠的来源,赵掌柜的作案动机都不明晰,我还有一个问题。”
风羽俊秀的眉紧紧皱在一起,“按你所说,失踪的女孩都在地下室,可失踪案前后横跨三年,什么样的地下室能容纳这么多人呢?”
如同挑破迷雾的利刃,风羽的一番话点亮了秦桑记忆中的模糊,“我想起来了!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女孩消失!”
“这就对了。”
风羽紧皱的眉终于松开,“赵掌柜或许是失踪案的真凶,但这件事绝对不会单纯止于制作染剂。”
“看来今晚,我们又有得忙了。”
风羽无奈的托着下巴,笑眯眯的招呼她,“秦桑,别干站着呀,来吃糕点。”
如同一只孱弱的小猫仔,秦桑小心翼翼的靠近,用瘦小的手抓起一个马蹄糕,却也只是凑在鼻尖轻嗅着地瓜粉的香甜。
风羽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她,突然一拍脑门,轻快的嗓音里是止不住的雀跃,“我带你去买件衣裳吧,这件太不合身了,看的我难受。”
“啪叽”秦桑猛得瞪大双眼,顾不得捡拾地上的糕点,被吓得连连后退。
苍烟失笑,无奈踹了脚风羽的板凳,“羽,你吓着她了。”
“知道,我这不是在等嘛。”
虽然说着略微逾矩的话,但风羽其实一首待在原地,给秦桑留足了社交距离,就这么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是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正经唬到了,秦桑呆呆的点点头,终是同意了这项提议。
各项都事情有了眉目,气氛也自然欢快起来。
看着眼前的安逸,苍烟突然觉得,就这么跟着风羽走,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