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全身骨头都被拆了重装,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撕裂般的痛楚。
顾云深猛地睁开眼,入目却是结着蛛网的黑瓦,鼻尖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草药味混合的酸腐气息。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腰间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现代大学的课堂上,他正对着投影仪上的《唐诗三百首》侃侃而谈,窗外突然劈下一道诡异的紫色闪电,下一秒,意识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云深,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粗糙的麻布衣袖轻轻擦过他的额头,“谢天谢地,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顾云深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灰布襦裙、面色蜡黄的妇人,眼角布满细纹,鬓边还沾着几根稻草,正是这具身体的生母,周氏。
记忆里,周氏是工部侍郎顾言之的庶妻,性子软弱,在顾家后院里过得如同透明人,连带着原主也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
“娘……”顾云深试着开口,嗓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话还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嚣张的呵斥:“死瘸子,还敢躺着?
我爹让你去前院请安,你是想装死躲过去?”
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倨傲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约莫十五六岁,腰间佩着一把精致的短剑,身形挺拔,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正是原主的嫡兄,顾云飞。
顾云飞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破床上的顾云深,眼神里满是鄙夷:“昨日不过是教训你两句,你就敢顶撞?
若不是看在你娘哭哭啼啼的份上,我定要打断你的腿,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
记忆里的画面瞬间清晰:昨日原主只因在书房多翻了两本诗集,就被顾云飞撞见。
顾云飞嘲笑他“文不成武不就,白费粮食”,原主不服气顶了一句,便被顾云飞带着几个家丁按在院里一顿好打,最后竟是活活被打死了,才让来自现代的顾云深占了这具身体。
“怎么?
不说话?”
顾云飞见顾云深不吭声,以为他还在赌气,上前一步就要去拽他的衣领,“我告诉你,顾家不需要只会啃书本的废物!
今日家族考核,你要是再拿不出点像样的本事,就滚出顾家,去街上讨饭!”
周氏吓得连忙扑上前护住顾云深,哀求道:“云飞少爷,云深刚醒,身子还弱,求您高抬贵手,等他好些了再去考核行不行?”
“滚开!”
顾云飞一把推开周氏,周氏踉跄着撞到墙角,疼得闷哼一声。
顾云深看着这一幕,眼底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他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何时见过这般仗势欺人的场景?
更何况,这具身体的原主,不过是个喜欢读书的少年,却落得如此下场。
“嫡兄好大的威风。”
顾云深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以武欺人,就是顾家的尊卑之道?”
顾云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一向懦弱的庶弟竟敢反驳他。
随即他勃然大怒,抬手就朝顾云深脸上扇去:“反了你了!
还敢跟我谈尊卑?
我看你是被打傻了!”
顾云深忍着剧痛,猛地偏头躲开。
顾云飞的手掌落空,更加恼怒,正要再动手,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老仆的声音:“云飞少爷,老爷让您前院候着,考核快开始了。”
顾云飞狠狠瞪了顾云深一眼,放下狠话:“算你运气好!
一会儿考核场上,我看你怎么丢人现眼!”
说罢,他拂袖而去,临走时还不忘踹翻门口的一个破陶罐,碎片溅了一地。
周氏连忙爬起来,心疼地查看顾云深的伤势:“云深,你没事吧?
刚才真是吓死娘了,你怎么敢跟他顶嘴啊……”顾云深握住周氏冰凉的手,眼神坚定:“娘,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是一双瘦弱却骨节分明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昨日被打的淤青。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双手不再只会握笔写诗,还会用来自现代的知识与记忆,在这个“武盛文衰”的世界里,为自己,为母亲,杀出一条生路。
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那里放着一支用布包着的残破狼毫笔——那是原主最宝贝的东西,也是他唯一的念想。
顾云深伸手将笔拿起,指尖触碰到笔杆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暖流突然从笔尖传来,顺着指尖涌入脑海。
他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老仆的声音再次传来:“顾云深少爷,老爷让您即刻去前院,不得延误。”
顾云深深吸一口气,扶着周氏的手,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娘,我们走。
今日这考核,我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