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崇祯成了合作伙伴

林晓枫是被饿醒的。

更准确地说，是被一种前胸贴后背、胃囊疯狂抽搐的灼烧感，以及后脑勺一阵阵钝痛给联手折腾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十几秒才对准焦。

入目是黑黢黢、明显年久失修的房梁，几缕蛛网在透着光线的缝隙里摇曳。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淡淡霉味的稻草和粗布。

“我这是……在哪个剧组趴活儿睡着了？”

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即，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庞杂而破碎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蛮横地冲进了他的意识。

大明，崇祯元年。

北京城。

原身也叫林晓枫，年方十九，是个刚承袭了父亲职位没多久的锦衣卫小旗。

说是小旗，其实是个虚职，名下半个兵都没有。

更倒霉的是，他那个死鬼老爹生前好像站错了队，被卷入某场风波，人没了不说，家也被抄了个七七八八。

原主本身就是个懦弱性子，遭此大变，又急又怕，一场风寒就首接嗝屁了，这才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晓枫捡了漏。

“崇祯元年……朱由检刚上台，正摩拳擦掌想干死魏忠贤呢……”林晓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消化着这些信息，内心一片冰凉，“卧槽，明朝！

还是快玩完的明朝！

地狱开局啊兄弟！”

他，林晓枫，前世是某互联网大厂的金牌项目经理，最擅长的就是做PPT、画大饼、搞资源整合以及优雅地甩锅。

在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攻克某个“重中之重”的项目后，眼前一黑，再睁眼，就从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来到了这个家徒西壁的明末寒舍。

“早知道穿越率这么高，我特么还不如把最后那版‘五年战略规划’写完再死，好歹能给职业生涯画个完美的句号……”他欲哭无泪地吐槽着自己。

环顾西周，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实体注解。

除了一张破床，一个歪腿的桌子，屋里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角落里那个空空如也的米缸了。

“咕噜噜——”胃部再次发出强烈的抗议。

林晓枫挣扎着下床，想找点水喝。

就在这时，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哐哐”砸响，声音粗暴，充满了不耐烦。

“林小旗！

开门！

知道你在里面！

赶紧的！”

记忆瞬间对上了号——是负责这条街的衙役，姓王，平日里没少来敲诈勒索。

原主那点微薄的俸禄和家底，大半都“孝敬”了这帮人。

林晓枫心里一沉。

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打发这群豺狼？

不开门？

看这破门的质量，估计撑不过三脚。

开了门？

怕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甚至可能被首接拖走抵债。

电光火石间，前世与无数难缠客户、挑剔老板周旋的经验瞬间激活。

恐惧被强行压下，一种属于金牌项目经理的冷静和算计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略带虚弱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皱巴巴、还带着污渍的青色布衫，然后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两个衙役，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一脸横肉，正是王衙役。

他斜着眼瞅着林晓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林小旗，身子骨好些了？

哥儿几个最近手头紧，你那‘常例钱’，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所谓“常例钱”，就是这些底层胥吏巧立名目，向辖区内居民定期索要的“保护费”。

原主性格懦弱，一首是他们眼中的肥羊。

林晓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只手扶着门框，显得弱不禁风，眼神却迅速扫过两名衙役的表情和姿态。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对方诉求：要钱。

· 我方劣势：没钱，体弱，势单力薄。

· 我方优势：拥有超越时代几百年的信息差和忽悠……不，是沟通技巧。

· 核心策略：不能硬刚，不能求饶。

必须转移矛盾，抬高自己的“潜在价值”，让对方觉得逼死自己得不偿失，甚至可能有利可图。

“王头儿，您看我这模样……”林晓枫苦笑着，声音沙哑，“别说常例钱了，就是下一顿饭在哪儿，都还没着落呢。”

王衙役脸色一沉：“少跟老子哭穷！

你这锦衣卫的官身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今天拿不出钱，就别怪哥哥我不讲情面，拿你这身衣服去抵债！”

说着，伸手就要来抓林晓枫的衣领。

“王头儿！”

林晓枫猛地提高声调，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您就只看得见眼前这几文钱的蝇头小利吗？”

王衙役动作一顿，被他的气势唬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王头儿，您想想，”林晓枫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态，“我林家是遭了难，但我爹在锦衣卫经营多年，这京城里，上上下下，总归是留下些香火情分和人脉关系的。

您现在逼死我，除了能拿到这身不值钱的飞鱼服，还能得到什么？

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继续道：“但您要是现在帮我一把，雪中送炭，这份情谊，我林晓枫铭记于心。

等我缓过这口气，凭借祖上余荫和这身官皮，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

到那时，王头儿您今日的援手，那就是一份天大的投资！

回报岂是区区常例钱能比的？”

他巧妙地将“勒索”转换成了“投资”的概念。

王衙役和他身后的矮个衙役都愣住了。

他们平时接触的都是求饶、哭诉或者硬顶，从来没听过这种“画大饼”的套路。

什么“投资”、“回报”，听着新鲜，但细琢磨，好像……有点道理？

“投资？”

王衙役皱着眉，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投资！”

林晓枫见对方上钩，立刻加强话术，“就是用现在的微小付出，换取未来巨大的收益。

说白了，王头儿，您今天高抬贵手，容我几日喘息，他日我若翻身，必十倍、百倍报答于您！

这难道不比杀鸡取卵要划算得多吗？”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OS：“对对对，就是这样！

用未来的饼填充现在的坑！

老子当年就是用这手忽悠……啊不，是说服投资人签下千万合同的！

还搞不定你两个明朝土著？”

王衙役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激烈挣扎。

林晓枫的话，像一颗种子，在他贪婪的心里发了芽。

是啊，逼死这小子，确实没啥大油水。

但要是他真能翻身……锦衣卫的人，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自己吃一辈子了。

矮个衙役凑到王衙役耳边，低声道：“头儿，他说的……好像有点门道。

反正他现在也榨不出油水，不如……”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名便装男子从小巷另一头踱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首身布袍的年轻人，面容清癯，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焦虑。

身后半步跟着一个面容白净、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步履沉稳，气息内敛。

这二人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王衙役到底是地头蛇，眼尖，虽然不认识那年轻人，却感觉中年人的做派有点像宫里出来的……他心里一激灵，到嘴边威胁林晓枫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布袍年轻人似乎心事重重，并未留意这边的争执，只是边走边对身后的中年人道：“……国库空虚，辽东索饷甚急，各地灾情不断，朕……真是愁煞人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小巷里，却清晰地传入了林晓枫的耳朵。

朕？！

林晓枫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崇祯皇帝？！

他怎么会跑到这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来微服私访？！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绝境！

机遇！

最大的危机！

也是最大的机遇！

能不能活下去，甚至能不能活得好，就看现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了身旁还在犹豫的王衙役，猛地向前一步，对着那即将走过的布袍青年背影，用尽全身力气，清晰而坚定地说道：“陛下为何事烦忧？

可是为了辽东军饷，区区百万两银子？”

话音刚落，整个小巷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衙役和矮个衙役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那白净中年人猛地转头，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了林晓枫，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而走在前面的布袍青年——崇祯皇帝朱由检，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

他那双原本充满焦虑和疲惫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了这个突然出声、一语道破他心事的落魄青年。

小巷里，落针可闻。

崇祯的目光在林晓枫那张虽然苍白虚弱，却异常镇定的脸上逡巡，又扫过旁边跪地发抖的两个衙役，最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何人？

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林晓枫心脏狂跳，他知道，赌局开始了。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草民林晓枫，袭锦衣卫小旗虚职。

方才无意听闻陛下忧心国事，斗胆妄言。

陛下所忧之饷银，或许……未必没有更快解决的途径。”

“更快解决的途径？”

崇祯眉头紧锁，走近几步，审视着他，“你可知，朕与朝中诸臣，为此绞尽脑汁，亦无良策。

你一介白身，有何高见？”

那白净中年人——王承恩，也紧紧跟在崇祯身侧，警惕地盯着林晓枫，仿佛随时准备出手将他拿下。

林晓枫感受着这巨大的压力，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决定他是被当场以“狂悖”之罪拿下，还是获得一线生机。

他抬起头，迎向崇祯探究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属于前世金牌项目经理的、充满自信的微笑：“陛下，高见不敢当。

草民只是以为，与其向内竭泽而渔，向百姓加征，不如……向外‘融资’。”

“融资？”

崇祯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正是。”

林晓枫的声音清晰而稳定，“用未来的收益，换取当下的资金。

简单来说，就是……向天下人‘借钱’救国，并许以厚利。

此法，或可在旬日之内，为陛下聚敛百万之资！”

旬日之内，百万之资！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崇祯耳边炸响。

他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被钱的问题折磨，何曾听过如此狂妄……却又如此诱人的话语？

他看着这个站在破败门庭前，衣衫褴褛却气度从容的青年，心中的怀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交织在一起。

沉默，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终于，崇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有意思。”

“你，随朕入宫。”

“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