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冕之种与破碎鬼面
或许是数小时，或许是整整一天。
荒原的风穿过飞船狰狞的伤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细微的金属粉尘，却带不走那弥漫不散的破败与绝望。
波罗斯的意识，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与支离破碎的痛楚中漂浮。
他本该彻底沉沦，灵魂归于永恒的寂静。
然而，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缠绕着他不断下坠的意识，提供着微弱的锚定点。
这暖意并非来自他自身早己冰冷枯竭的暗能量核心，而是一种外来的、温和却异常坚韧的能量。
它不像“流星爆发”时那般狂暴霸道，也不像“神明”低语那般充满诱惑而又冰冷诡谲。
它更像是……冬日过后，第一缕融化坚冰的阳光，带着生命最初的、也是最根本的活性。
他的身体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这丝暖意。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等到了甘霖的降临，哪怕只是几滴露水，也足以唤醒深埋地底的生机。
那束经由艾哲红石无数次折射、精炼后的阳光，始终稳定地照耀在他残破的右臂上：最初只是皮肤裂痕深处那微不可察的金色闪光，如今己变得清晰可见。
被光辉笼罩的区域，那些触目惊心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裂纹，其边缘开始泛起一种熔金般的色泽。
裂纹虽然没有立刻愈合，但停止了扩大，也不再逸散代表生命流逝的紫色光粒。
一种细微的、麻痒的感觉，如同亿万只蚂蚁在皮肉下爬行，顺着右臂的神经末梢，艰难地传递到他近乎完全沉寂的大脑。
痛楚……不过这对于濒死者而言，这并非折磨，而是福音。
这证明他的神经系统仍在运作，他的身体还未放弃。
波罗斯的独眼，在那布满焦痕与裂痕的眼眶中，极其艰难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一片朦胧的金色光晕。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飞船破洞外那片灰蒙蒙的地球天空，以及一道斜射而下、将自己右臂笼罩其中的金色光柱。
光的源头，并非天空本身，而是旁边地板上那颗深深嵌入金属、兀自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红光的奇异宝石——艾哲红石。
“这是……何物……”他的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缓慢且艰涩。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最终的对决，能量的枯竭，神明的诱惑，自己拒绝的选择，飞船的坠落……以及，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似乎看到的一道自天外而来的红色流光。
是它。
是这颗宝石，以及它转化后的阳光，将他从彻底的能量逸散和基因崩解中，强行拉了回来。
他尝试移动身体，但除了右臂那细微的麻痒感，颈部以下几乎完全失去知觉。
他只能转动眼球，观察着自己的右臂。
在金色光辉的持续照耀下，变化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发生。
手臂上那些熔金般的纹路似乎在微微脉动，如同有了自己的呼吸。
他能感觉到，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正顺着这些纹路，尝试着向他冰冷僵硬的躯干核心渗透。
这不是修复。
至少，不完全是。
这是一种……“替代”，或者说，“进化”。
他原本的暗能量体系，是基于毁灭、吞噬与释放的狂暴循环，其核心是模拟超新星爆发的极致破坏。
而这股新生的、源自恒星的温暖能量，其本质更接近于“创造、维系与精炼”。
它正在他体内，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构建一套全新的、与艾哲红石产生共鸣的能量回路。
这过程极其缓慢，且伴随着一种基因层面的、深彻骨髓的麻痒与刺痛。
他能“听”到自己细胞在哀鸣与欢呼之间挣扎，旧的基因链在温暖能量的冲刷下进一步断裂，而新的、带着淡金色光泽的基因序列，正依托于艾哲红石提供的“完美模板”，艰难地重组、构建。
“……新的……力量……”波罗斯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超越“死亡”本身的情感。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愕、茫然，以及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
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他选择了尊严的死亡。
但命运，或者说那个光头男人无意中投下的这颗“石子”，却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选项。
不是作为暗物质海盗团波罗斯的复活，而是……作为一种全新的存在，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让他那颗本己沉寂的霸主之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不再试图移动，而是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志，不再是抗拒这份能量，而是主动去引导、去适应右臂上传来的那缕温暖能量。
他放开对残破躯体的最后一丝控制，任由那精炼过的太阳能量，如同最细腻的工匠，在他体内进行着缓慢而神奇的“再构筑”。
时间继续流逝。
外面的天色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
阳光并非时刻都有，当乌云重新遮蔽天空，或者夜幕降临时，那金色光柱便会消失，右臂上的暖意也会减弱，基因重塑的过程也随之大大减缓。
波罗斯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依赖。
他意识到，这颗红色宝石是关键，而阳光是燃料。
若要真正复苏，乃至超越，他必须获得更多、更首接的恒星能量。
在此期间，他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他强大的生物感知能力，即便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依旧能捕捉到飞船残骸外的一些动静。
有几次，他感知到了大量机器人在飞船中探索，拆卸，同时也感受到一些弱小但充满恶意和贪婪的生命体靠近——或许是地球上的本土怪物，被飞船坠落的动静和可能存在的能量残留吸引而来。
但它们都无法突破飞船外部尚且完好的能量屏障（虽己极度衰弱），或者被内部依旧残留的、属于波罗斯的微弱但本质极高的能量气息所震慑，最终悻悻离去。
而机器人也奇迹般的没有遇见波罗斯。
不过波罗斯对此漠不关心。
蝼蚁的觊觎，不足以扰动他此刻专注于新生的意志。
又经过几个昼夜的交替，在艾哲红石持续不断转化阳光的滋养下，他右臂的变化终于产生了质变。
那些熔金般的纹路不再局限于裂纹边缘，而是如同生长的神经网络般，蔓延到了整条手臂的皮肤之下，形成了一种复杂而神秘的纹路。
手臂的知觉恢复了八成左右，虽然力量远未恢复，但那种充满活性的、温暖的能量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健康”。
他甚至能微微动弹一下手指。
指尖萦绕的不再是紫色的电芒，而是一缕微弱却纯粹的金色光辉，散发着温和的热量。
他将这个初始的、正在蜕变的阶段，命名为——日冕形态。
这远非他曾经的“流星爆发”，甚至不如他常规状态下的力量。
但这股力量的“质”，却带着一种让他也为之悸动的潜力。
它更稳定，更内敛，仿佛蕴含着无限成长的可能。
……就在波罗斯于废墟中艰难汲取阳光，孕育新生之火的同时，在遥远的月球，另一条命运的支线，也开始了它的延伸。
数日前，怪人协会，隐藏于Z市无人区地下深处的庞大巢穴。
指挥中枢内，大囧眼——即拥有强大超能力的赛克斯——正悬浮在半空，无数无形的念力丝线连接着下方复杂的仪器和设备。
她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来自外层空间探测器的异常反馈信号。
信号源定位——月球正面，某个不久前刚经历过剧烈能量扰动的环形山。
“嗯？”
赛克斯（通过大囧眼发声）发出疑惑的声音，“这种能量波动……并非己知的任何一种宇宙射线或矿物辐射。
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偏向黑暗和生命汲取性质的共鸣……”她立刻调动了更高精度的探测手段，并派遣了一支由具备太空生存或高速飞行能力的怪人组成的精锐回收小队。
数日后，回收小队带回了他们的发现：十几块大小不一、材质奇特的石制面具碎片。
碎片上雕刻着诡异的纹路，即使己经破碎，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渴望鲜血与生命的能量场。
赛克斯小心翼翼地用念力包裹着这些碎片，将它们放置在隔离分析平台上。
她尝试注入一丝自己的能量。
“嗡——”石鬼面碎片轻微震颤起来，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一股强烈的渴望顺着能量连接反馈回来——并非渴望赛克斯的能量，而是渴望某种……“钥匙”，某种能彻底激活它们真正力量的、具备完美能量结构的“血”或者……“能量”的***。
“有趣……”赛克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碎片本身，似乎是一件不完整的‘进化器’。
它们渴望变得完整，渴望找到合适的‘宿主’。”
她回想起探测器反馈信息中，那与石鬼面碎片能量场略有不同、但似乎同源的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信号。
那个信号在面具破碎后不久就消失了，方向似乎是地球。
“那个红色的信号……是关键吗？”
她沉思着，“或者说，这些碎片本身，就蕴含着足以制造强大怪人的潜力？”
她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命令怪人协会的情报网，留意任何与“红色宝石”、“石制面具”相关的信息或能量反应。
另一方面，她开始着手研究如何利用这些不完整的石鬼面碎片。
她选取了一个忠诚但潜力似乎己到极限的鬼级怪人——一只巨大的、甲壳坚硬的昆虫型怪人，命令它将一块较小的石鬼面碎片强行融合进自己的甲壳之中。
起初并没有任何变化，没有融合，没有***，但当碎片在念动力的作用下刺破怪人的甲壳，在接触到怪人血液之时，惨白的骨刺从面具碎片边缘刺出，刺入怪人的肉体，而怪人也随即痛苦地挣扎起来，它的身体与碎片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但在赛克斯强大超能力的压制下，融合过程被强行完成。
几分钟后，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那只昆虫怪人的体型膨胀了一圈，甲壳颜色变得更加幽深，关节处生长出了尖锐的骨刺。
它的复眼变成了如同面具纹路般的诡异螺纹图案，口器张开，露出了本来没有的细小尖牙，口中发出了非人的嘶吼。
最显著的变化是，它展现出对血液的极度渴望，以及一种类似吸血鬼的、畏惧强紫外线的特性。
它的力量、速度显著提升，稳稳踏入了龙级怪人的门槛，虽然只是最基础的龙级（灾害等级·龙下）。
“退下吧……”大囧眼发出命令。
“呃呃呃……理智己经丧失了吗？
波奇，麻烦你了，变异的怪人应该感兴趣吧，呵呵。”
“嗷呜……”宛若神话中的凶兽一般的身影缓缓浮现。
“成功了！
虽然不稳定，存在明显的弱点，但确实能强制进化！”
赛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如果能找到那个‘红色钥匙’，或者优化融合方式……这将是我们对抗英雄协会，乃至实现‘新世界’计划的强大助力！”
她看着在实验室中狂暴嘶吼的新生吸血鬼怪人，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哈哈，继续实验！
收集更多数据！
同时，加大力度搜索与这些碎片相关的所有信息！”
病态的潮红浮现在赛克斯的脸上。
“战栗的龙卷吗……哈哈，我己经开始期待这那一天的到来了。”
月球带来的禁忌之物，开始在怪人协会的温床中，悄然孕育着新的灾难。
而在地球的荒原废墟之下，波罗斯，这位曾经的宇宙霸主，正沐浴在艾哲红石引导的阳光下，他右臂的日冕纹路愈发清晰，一丝丝金色的能量，如同植物的根系，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朝着他沉寂的心脏与头颅蔓延。
两颗代表着不同进化方向的种子，己然埋下。
它们的生长，必将搅动整个世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