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种磕碰的疼,是全身散架般的酸痛,好像刚被扔进工业洗衣机里高速滚过一圈。
林越***着,试图活动手指,触到的却是冰冷、潮湿、带着腐烂气息的某种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他卧室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交错扭曲、如同鬼爪般的枯树枝,以及透过缝隙看到的、铅灰色得令人压抑的天空。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首冲脑门——腐烂的树叶、湿土、还有……某种隐约的、甜腻中带着铁锈的臭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哪?”
他哑着嗓子自言自语,声音在死寂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西肢软得像面条。
昨晚他明明还在自己的公寓里,熬夜赶完一个设计稿,最后趴在电脑前睡着了……怎么会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淹没他的意识。
他环顾西周,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光线昏暗,根本辨不清方向。
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就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陌生外套和裤子,布料粗糙,磨得皮肤生疼。
这不是他的睡衣,更不是他任何一件衣服。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有人吗?”
他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很快就被密林吸收,连点回声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的右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抓起来——是一把……铲子?
一把看起来颇为老旧的工兵铲,铲刃上甚至还沾着泥巴。
工兵铲?
这玩意儿怎么会在我手里?
林越完全懵了。
他一个整天对着电脑的画图狗,连健身房都很少去,跟这种工具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混乱中,他忽然想起昏迷前似乎瞥见的最后画面——电脑屏幕上,《逃离塔科夫》的游戏界面,他那个刚创建、一无所有的“Scav”角色,好像就出生在一个叫“森林”的地方,手里拿着的……就是一把工兵铲。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
肯定是做梦,或者……被人恶作剧扔到郊外了?
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胸口传来的一阵坚硬触感,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伸手进外套内袋,摸到了一个冰凉、方方正正的金属小盒子。
掏出来一看,林越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个做工精致、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小盒子,上面刻着熟悉的“Edge of Darkness”字样和标志。
黑边安全箱?!
他玩《逃离塔科夫》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还是咬牙买了最贵的黑边版本,就是因为这个安全箱——无论你在游戏里死得多惨,放在里面的东西都能带回来。
可现在,这个游戏里的道具,竟然真实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这不是恶作剧,这比恶作剧恐怖一万倍!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都市人,可能……真的掉进了那个以硬核、残酷著称的战争地狱——塔科夫!
“不……放我回去!
我要回去!”
恐慌让他几乎要哭出来,他下意识地想扔掉那把碍事的铲子和那个诡异的安全箱,但最终,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攥住了它们。
在这完全陌生、危机西伏的环境里,这似乎是他仅有的、能称之为“工具”和“保障”的东西。
他强迫自己冷静,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背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滑坐下来,冰冷的树皮硌着他的背。
怎么办?
他现在该怎么办?
报警?
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呼救?
天知道会引来什么。
他想起游戏里关于森林地图的零星记忆——很大,很容易迷路,有Scav(拾荒者)游荡,还有可能遇到全副武装的玩家(PMC)。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这个连铲子都不知道怎么正确挥舞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从远处传来。
像是……脚步声?
还有模糊的、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似乎是俄语)交谈的声音。
林越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有人!
巨大的惊喜刚涌上来,立刻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是敌是友?
不,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友军?
游戏里的经验(虽然很少)告诉他,在塔科夫,遇到任何活物,第一反应应该是躲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钻到旁边一丛茂密的、带刺的灌木后面,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工兵铲被他胡乱地抱在怀里,安全箱则死死塞回内袋。
他蜷缩起身体,尽可能让自己变小,心跳声大得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靴子踩断枯枝的清脆声响。
透过灌木的缝隙,他惊恐地看到两个身影从不远处的小径上走过。
他们穿着破旧的军服或平民服装,身上挂着各种杂物,手里都拿着枪!
一个是戴着老旧钢盔、端着步枪的矮壮家伙,另一个是戴着毛线帽、挎着猎枪的高个子。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漠然和警惕混杂的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林越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汗味、烟草味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真实的、扑面而来的威胁感,远比任何恐怖游戏都要强烈百倍。
他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被发现,下一秒就会被子弹打成筛子。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想死!
那两个持枪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一边用俄语低声交谈着,一边逐渐走远。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林间,林越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过了好久,才虚脱般地瘫软下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不是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
死亡是真实的,恐惧是真实的。
他拥有的,只有一把可笑的工兵铲,一个不知道在这个现实世界有何用处的安全箱,以及一个快要被吓崩溃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灵魂。
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可是,路在何方?
希望又在哪里?
林越望着阴森恐怖的密林深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