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为大师姐梳好飞天髻，看着她身着华美的七彩羽衣，在万众瞩目下步入接引仙光。
所有人都以为她即将登临仙界，永享逍遥。只有我看见，在她身影被仙光吞没的刹那，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最后定格的不是喜悦，而是极致到无法言说的恐惧，
和一行迅速蒸发的血泪。下一秒，仙光隐去，天穹只传来一声细微如瓷器破碎的声响。
第一章：飞升庆典上的血腥预兆他们都说，大师姐洛璃是千年不遇的修仙奇才。此刻，
她身着流光溢彩的七彩羽衣，站在云渺宗最高的问道台上，身姿挺拔，
宛如一株即将涅槃的仙株。万丈霞光自天际垂落，将她笼罩其中，衬得她容颜绝丽，
不似凡人。台下，是数以万计前来观礼的修士，目光炽热，充满了敬畏与羡慕。飞升。
修仙之路的终点，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终极境界。而我云渺宗，
正是以飞升者辈出而闻名于世的正道魁首。我，沈妄生，作为大师姐最亲近的内门弟子，
刚刚亲手为她梳好了象征“飞升九天”的飞天髻。发髻高耸，每一缕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用的是最上等的灵玉簪固定。“妄生，”她在上台前，曾回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却似乎……带着一丝我无法理解的空茫，“好好修行，
师姐在上界等你。”我那时用力点头，心中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可现在，
看着那璀璨得近乎虚假的接引仙光，我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那光太纯粹了，太完美了，
完美得容不下一丝杂质，让人心底发慌。师尊清虚子，
那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得仿佛能包容万物的长者，正立于高台一侧，朗声诵读着飞升祷文。
他的声音平和而具有穿透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大道韵律，安抚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也似乎在安抚着我那丝不该有的悸动。“时辰到，请飞升者，洛璃，步入仙门！
”司仪长老高亢的声音响彻云霄。大师姐最后回眸，目光扫过师尊，扫过同门，也扫过了我。
那一刻，广场上仙乐齐鸣，祥瑞的灵兽虚影在空中飞舞，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了顶点。
她转身，义无反顾地，一步踏入了那团炽烈的光晕之中。羽衣的光芒与仙光融为一体，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似乎在升华，在分解，要与那光同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那最终的霞举飞升异象。然而，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被仙光彻底吞没的刹那——我看见了。因为我站得足够近，
因为我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合时宜地聚焦在了她的脸上。
我看见她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在最后一瞬，猛地瞪大。
里面不是得道大自在的喜悦，不是超脱凡俗的平静，而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
极致到扭曲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宇宙间最深的黑暗，最令人绝望的真相。紧接着，
一行鲜红的血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在那圣洁的仙光映照下，红得触目惊心。
那血泪刚出现，就被周围强大的仙光能量瞬间蒸发，不留痕迹。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但我知道不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穹之上，那仙光最核心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
却清晰刺入我耳膜的声响——“咔嚓。”像是最精美的玉器，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捏碎。
声音很轻，淹没在宏大的仙乐和众人的欢呼声中。可落在我心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仙光倏然收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恢复了澄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问道台上，空空如也，大师姐洛璃，已然“飞升”。“恭送洛璃仙子，飞升仙界，永享逍遥！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席卷而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宗门荣耀，
大道可期，气氛热烈到了极点。只有我，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那恐惧的眼神，那行血泪，
还有那声破碎的声响……像三根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我的脑海，搅得我天翻地覆。
“妄生，你怎么了？”身旁的二师兄注意到我的异常，碰了碰我，“大师姐飞升，
这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脸色这么白？”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我能说什么？说我在飞升仙光里看到了血泪和恐惧？
说飞升可能伴随着破碎声？在周围一片狂热的喜悦中，我这点疑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如此……大逆不道。庆典在万众欢腾中结束。我失魂落魄地随着人流往回走，
耳边充斥着同门们兴奋的议论。“大师姐真是太厉害了！
”“《九天飞升诀》果然是我宗无上法典！”“我等也需勤加修炼，早日追随师姐脚步！
”《九天飞升诀》……云渺宗立宗之基，唯有心性纯净、根骨上佳者方能修炼的核心传承。
师尊曾说，此功法直指大道核心，进境神速，但需对功法、对宗门、对大道保持绝对的虔诚，
不可有丝毫质疑，否则便易滋生心魔，万劫不复。我一直也是这么坚信着的。直到今天。
回到弟子房，我坐立难安。那血红色的恐惧和碎裂声，在我脑中不断回放，越来越清晰。
犹豫再三，我还是去了师尊清虚子所在的清虚殿。殿内檀香袅袅，
清虚子师尊正盘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养神。他周身气息圆融自然，仿佛与天地一体，
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宁静与敬仰。“师尊。”我躬身行礼，声音有些发涩。他缓缓睁开眼，
目光温和，带着洞悉世事的睿智：“是妄生啊。何事困扰于你？可是因你大师姐飞升，
心有所感？”“师尊……”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师姐她……飞升之时，
弟子似乎……似乎看到她……”“看到什么？”师尊的声音依旧平和。
“看到她……眼中似有恐惧，还……还流了血泪……天上，
好像还有一声奇怪的响声……”我说得断断续续，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荒诞不经。
清虚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待我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充满了怜悯与……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沉重。“妄生，你大师姐道心坚定，
飞升乃是水到渠成，天地同贺之事。你所见所闻，不过是飞升瞬间，仙凡壁垒打破时，
空间震荡引发的些许幻象。加之你与洛璃感情深厚，一时不舍，产生心障，也是情有可原。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仿佛能直透我的灵魂深处：“切记，《九天飞升诀》首重道心纯粹。
你若执着于这些虚妄之相，便是给了心魔可乘之机。此乃修行大忌。”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若是平时，我必定会深信不疑，立刻反省自身。但此刻，
我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极致恐惧，却怎么也挥之不去。那真的只是幻象吗？
心魔能制造出如此真实、如此具体的细节吗？我的迟疑，或许流露在了脸上。
清虚子师尊微微摇头，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看来你执念已深。罢了，
且去静心崖面壁三日，涤荡心神，好好参悟何为‘破除妄念，得证长生’。你的名字，
便是此意。莫要辜负了为师对你的期望。”静心崖，那是宗门弟子犯下大错或心绪不宁时，
被罚去清修思过的地方。我还想再分辨几句，但对上师尊那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神，
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警告的东西。
“是……弟子领罚。”我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两名执法弟子上前，
面无表情地“请”我前往静心崖。走在通往偏僻后山的路上，晚风吹在我脸上，
带着彻骨的凉意。师尊的解释非但没有打消我的疑虑，反而像一块巨石，
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静心崖位于云渺宗后山深处，
是一处孤悬的绝壁，终年云雾缭绕，灵气稀薄而混乱。这里只有一个简陋的山洞，
算是容身之所。执法弟子将我送到洞口，设下简单的禁制，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我走进冰冷的山洞，靠着岩壁坐下，望着洞外翻涌的云雾，心乱如麻。大师姐的眼神，
师尊的话语，交织在一起。难道……真的是我错了？真的是我心生妄念，滋生心魔？
我下意识地运转《九天飞升诀》，试图借此平复翻腾的气血和杂乱的心绪。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心神不宁时，以此法入定，总能迅速安定下来。但这一次，
不行了。功法刚一运转，那股熟悉的灵力流经经脉时，非但没有带来宁静，
反而让我更加焦躁不安。脑海中那声“咔嚓”的碎裂声，
竟随着灵力的运转再次清晰地回响起来！我猛地停止运功，额角已渗出冷汗。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我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打量这个山洞。洞壁粗糙，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一些前来面壁的前人，或许也曾如我一般心绪难平，在壁上留下了些许刻痕。
大多是一些警醒自己的话语，或是枯燥的功法运行图。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模糊的刻痕，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角落处，
一行几乎被青苔完全覆盖，且刻得歪歪扭扭，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留下的字迹，
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不是功法，也不是格言。那字迹癫狂而绝望，深深地刻入岩石，
笔画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道……是活的……它在看着我们……”轰隆！
仿佛又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让我浑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这是什么意思？道是活的？它在看着我们？它……是谁？
一瞬间，大师姐飞升时那恐惧的眼神，师尊清虚子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还有那笼罩一切的、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接引仙光”，似乎都被这句充满癫狂与绝望的遗言，
串联了起来……我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行字，只觉得整个云渺宗，不，
是整个我所认知的修仙世界，都在我面前缓缓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之下，
是令人窒息的、未知的黑暗。面壁三日？师尊，您可知，您罚我来的，
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思过之地。而是一个……揭开真相的起点。
第二章：禁地里的活着的“道”静心崖的三日，漫长如三百年。
那句“道是活的……它在看着我们……”像一句恶毒的诅咒，日夜在我脑海中盘旋，
啃噬着我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我不敢再轻易运转《九天飞升诀》，
那功法的灵力流转，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
试图抚平、或者说麻痹我那因怀疑而剧烈翻腾的心绪。它像一双温柔却不容抗拒的手，
想要将我的思维重新按回那个“虔诚”、“笃信”的模子里去。我抗拒着这种安抚。
心绪的剧烈激荡，加上刻意对抗功法带来的本能运行，导致我体内的灵力开始失控般乱窜。
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气血翻涌，喉头甚至尝到了腥甜味。走火入魔的前兆。
但我咬牙忍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执拗支撑着我。如果所谓的“正道”是闭上眼睛，
那我宁愿睁着眼堕入深渊，至少死个明白。就在我意识模糊，
几乎要被混乱的灵力撑爆的刹那，
体内某条从未被《九天飞升诀》涉及、甚至从未被感知到的隐秘脉络，仿佛堤坝的泄洪口，
被这狂暴的能量洪流猛地冲开！“嗡——”脑海中一声清鸣，
所有的剧痛和混乱如潮水般退去。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感，沿着那条新开的灵脉缓缓流淌。
很微弱，却异常坚韧。它不带来力量的提升，也不引发天地的共鸣，它只作用于我的感知。
世界，在我眼中变得不同了。色彩更鲜明，声音更清晰，甚至连空气中灵气的流动，
都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质感”。更重要的是，我对能量本身，
尤其是那些细微的、被掩盖的、不和谐的能量波动，变得异常敏感。
我猛地看向石壁上那行癫狂的刻字。之前它只是字，现在，我仿佛能感受到刻下这行字时，
那人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极致恐惧与绝望，那残留的情绪碎片，如同冰冷的火焰，
灼烧着我的神经。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心魔。云渺宗，有问题。《九天飞升诀》，有问题。
飞升，更有问题！面壁结束，执法弟子撤去禁制。我低着头，掩去眼中锐利的光芒，
沉默地回到弟子居所。同门们看我的眼神多了些异样，带着疏离和若有若无的审视。我知道，
我质疑大师姐飞升、被师尊罚去静心崖的事，已经传开了。在他们眼中，
我大概就是个道心不坚、自毁前程的蠢货。我不在乎。新生的灵觉像一根无形的探针，
让我捕捉到了许多以往忽略的细节。宗门内充盈的灵气，在更深的层面上，
似乎被某种庞大而统一的“意志”隐隐约束着，循规蹈矩。
而那些修行《九天飞升诀》有成的师兄师姐，他们的气息纯净圆满得过分，
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美瓷器，少了点属于“人”的鲜活气。我必须知道更多。
静心崖的刻字是线索，但太模糊。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目标，
直指宗门禁地——藏经阁地下密室。那里存放着不被录入正统传承的残卷、孤本，
以及一些被封存的宗门旧事。寻常弟子严禁入内。夜深人静，
我凭借那条隐秘灵脉带来的、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巧妙地避开了几处不算严密的巡逻岗哨和预警禁制，潜入了藏经阁。
通往地下的入口被一道强大的禁制封锁。若是以前，我对此毫无办法。但此刻，我凝神静气，
将那股清凉的感知力聚焦于双眼。眼前的禁制不再是浑然一体的光幕，
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和灵力线条交织成的复杂结构。在几个不起眼的节点上，
我“看”到了能量流转时产生的、极其微小的迟滞和疏漏。这是岁月侵蚀，
也可能是布下禁制之人留下的、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瑕疵。我屏住呼吸，
将自身灵力压缩成丝，精准地刺入那几个节点。禁制光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荡漾起细微的涟漪，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我侧身闪入，
缝隙在我身后悄然弥合。地下密室弥漫着陈腐的尘埃气息。这里没有明珠照亮，
只有几盏残破的青铜灯，跳动着幽暗的火焰。书架歪斜，
上面堆满了残破的玉简、兽皮卷和竹简。时间紧迫。我迅速翻找起来。
大部分玉简都已灵气尽失，内容模糊。偶尔能辨认的，
也多是一些走火入魔的前辈留下的癫狂呓语，或是被证明有缺陷、已被淘汰的功法残篇。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指尖触碰到角落里一个布满裂纹的黑色玉简。它其貌不扬，
却意外地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韵。神识探入。玉简内的信息残缺得厉害，但几个关键短语，
百七十一代……林惊羽……叛……道痕反噬……”“禁忌术法……窥真瞳……逆脉而行，
见不可见之物……慎用！慎用！”“天道有缺乎？抑或……以魂补之？”飞升名录？
道痕反噬？窥真瞳？以魂补之？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拼图，
与静心崖的刻字、大师姐的飞升惨状隐隐呼应。尤其是窥真瞳！
这似乎是一种能看破虚妄，直视本质的术法！正是我目前最需要的！
我强行记忆下那残破不全的修炼法门，
正准备继续寻找更多线索——一股庞大、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气息，
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密室。是师尊，清虚子！我浑身一僵，瞬间收敛所有气息，
将那枚黑色玉简悄悄塞回原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不疾不徐。
清虚子师尊的身影，出现在幽暗的灯火下。他脸上没有怒容，依旧那般平和，
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深邃得让我灵魂战栗。“妄生，”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
“你果然在此。”我喉咙发干，说不出话。“静心崖三日，非但未能让你涤荡心神，
反而让你在这歧路上越走越远了。”他轻轻叹息，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真实的……惋惜？
“窥探禁地，触犯门规，妄生，你太让为师失望了。”我低下头，紧咬着牙关。
“大师姐她……”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洛璃道心不纯，于飞升刹那心魔反噬，形神俱灭。
”清虚子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威严，“此乃定论。你所见幻象，皆源于此。
妄生，执着于已逝之人，于你修行无益。”他缓缓抬起手，
掌心托着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柔和白光的丹药。“此乃定魂丹，
是为师以千年静心草为主药，辅以多种灵材炼制而成。可助你稳固神魂，驱散妄念。
”他将丹药递到我面前，目光慈和却不容拒绝，“服下它，回去好生休息。今日之事，
为师可当你一时糊涂，不予追究。”丹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若在以往，我必定感激涕零。但此刻，在我那新生的、异常敏锐的灵觉感知下，
我却从那纯净的白光与异香之下，
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却让我灵魂深处泛起极致寒意与厌恶的气息！那气息，
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非人的“注视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