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父辈死于古墓之事,他便将那一行当铭心刻骨。
然初出茅庐,所知甚浅,唯有向前辈讨教。
夜雨如丝,城中巷口的青石板被雨脚打得湿滑,反映着冷光。
青舟一身青衫,斗笠遮面,脚步疾走于灯火稀疏的街道。
岳老三的家,在西城破庙旁的胡同深处。
传言他身手不凡,盗墓经验丰富,性子却极孤僻,常人不敢轻易叨扰。
青舟心下忐忑,手中捏着父亲留下的铜钱,指节微微发白。
推开半掩的院门,院内柴门吱呀作响。
昏黄油灯下,院子里堆着杂物,几只野猫在檐下避雨,见有生人便呜咽着散开。
岳老三正倚在门槛边,身形佝偻,须发斑白,嘴里叼着旱烟,望着雨幕发呆。
“岳叔,是我,青舟。”
青舟轻声唤道,声音在夜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岳老三微微转头,眯眼望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雾:“青舟?
你来干甚?”
语里带着几分戒备。
青舟脱下斗笠,低头拱手:“晚辈有事相求,特来叨扰。”
岳老三冷哼一声,手指点了点门槛:“进来吧,别让雨灌进屋。”
屋内陈设简陋,炕桌上散落着几本发黄的线装书和一摞破旧的罗盘。
青舟坐下,见岳老三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铜钱上,便将铜钱递了过去。
岳老三接过铜钱,翻来覆去地看,眼中神色复杂:“这是你爹的东西,当年咱们一起下过几次墓。
他的性子,比你倔强多了。”
青舟低头不语,心头酸涩。
岳老三叹了口气,将铜钱还给青舟:“你爹走得早,这铜钱,你好生收着。
说吧,来找我作甚?”
青舟抬眼,郑重道:“岳叔,我想下墓。
家中变故,许多谜团未解。
您是内行,晚辈想请您传些本事,哪怕只是一二,也好自保。”
屋外雨声愈发密集,油灯映出两人的影子,时明时暗。
岳老三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可知这行当的规矩?
盗墓不只是挖坟掘土那么简单,里头凶险百倍。
你爹就是因为大意,才……”青舟咬牙:“晚辈知晓风险,只求一线生机。”
岳老三叹息,目光却柔和了几分。
他指了指炕桌上的一本线装书:“那是盗墓笔记,记着我这些年下过的墓、遇过的事。
你若真有心,可翻看一二。”
青舟感激,伸手翻开书页,纸张泛黄,墨迹斑驳。
字里行间,记载着墓道机关、鬼打墙、悬魂台、尸煞、金缕玉衣等种种见闻,既有奇闻异事,也有血腥险恶。
青舟越看越惊,越看越心生敬畏。
岳老三见状,淡淡道:“这世上,古墓千奇百怪。
能活着出来的,没几个。
你若真要走这条路,先学会观风辨气、听声辨位。
还有,切记三不取:无主之墓不取,无缘之物不取,阴气过重之物不取。”
青舟点头如捣蒜,将每句话都默默记下。
忽然,岳老三停顿了片刻,神情变得凝重。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发旧的残图,摊在炕桌上。
那图纸己被雨水泡过,边角发皱,图上画着一处山川地势,隐约可见一个“龙形”地貌,中间以红墨点了一处。
青舟凑近细看,心头一跳:“这是……?”
岳老三压低声音:“这是我当年在渭北一带得到的线索,说是唐末某王爷的葬地,传言墓中随葬珍宝无数。
但那地方诡异,附近村民常年夜里听见哭声,甚至有人失踪。
十年前我和你爹本想去探,可惜半路生变,便作罢。”
青舟目光灼灼,低声问:“岳叔,如今此墓可有人动过?”
岳老三摇头:“近几年安分得很,没人敢去。
老一辈都说那是‘龙泪地’,埋着大凶之物。
可若真有本事进去,或许能解开你爹当年的谜团。”
青舟心头翻涌,既有激动,也有惶恐。
他明白,岳老三这是将一条生死未卜的路摆在了自己面前。
岳老三瞧着青舟神色,缓缓道:“你若真下定决心,三日后来找我。
到时带上信得过的人手,别逞匹夫之勇。
古墓里,最可怕的不是鬼煞,而是人心。”
青舟郑重点头,将残图收好,起身告辞。
雨夜中,青舟走出院门,回头望见岳老三还倚在门口,目光幽深如夜色。
忧愁、关切、叹息,皆隐在一缕青烟中。
雨水顺着斗笠滑落,青舟紧了紧衣襟,心头却有了方向。
今夜之后,前路再无退路。
青灯微弱,照不尽未知的幽暗,但青舟己然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