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那天，我花了两万块，给婆婆订了台她念叨了一年的按摩椅。寿宴上，
我正准备宣布这个惊喜，小姑子突然把我拉到一边。她指着手机里的豪华邮轮套餐，
压低声音说：嫂子，妈其实不喜欢按摩椅，她想去旅游。你把买椅子那两万块给我，
我再添点，我们联名送妈这个邮轮游，多有面子。我当场拒绝，
没想到老公的电话立马追了过来。白凝冰，不就两万块吗？我妈辛苦一辈子，
享受一下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怒火。你就当出了个份子钱，
到时候我和妈妈、妹妹、弟弟在邮轮上玩得开心了，会记得给你发张明信片的。
…我和顾成结婚三年，外人都羡慕我嫁得好。顾成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当部门总监，
人长得体面，嘴巴也甜，尤其会讨长辈欢心。我们家不大，但凡来了客人，
他必定会把家里所有贵的东西都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小到我给他买的一块表，
大到他自己贷款买的车钥匙。用他的话说，这叫排面。我不懂这些，
我只知道过日子是里子，不是面子。所以家里的水电燃气、柴米油盐，都是我操持。
他负责在外风光，我负责巩固后方。我们就像一台机器上两个不同方向的齿轮，
看起来严丝合缝，其实永远都在朝相反的方向使劲。尤其是在对待他家人的问题上。他妈妈，
我婆婆，一个把我这辈子不容易挂在嘴边的女人。他妹妹，我小姑子顾灵，
一个被宠坏的公主，人生信条是我想要的就必须得到。他还有一个弟弟，常年在外地，
但每次家庭矛盾，都会坚定地站在他妈妈和妹妹那边。我在这个家里，
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一个兢兢业业、试图用付出来换取认同的……保姆。
…婆婆身体不好，尤其腰腿，常年酸痛。这两年，我带她跑了不下十家医院，
中西医都看了个遍，效果甚微。去年逛商场，我们在一家高端按摩椅专卖店门口停下。
婆婆试用了一下，眼睛都亮了，拉着我的手不放：哎哟，这个好，这个按得舒服，
比十个按摩师都强。导购员介绍说，这是最新款，模拟人手按摩，对缓解肌肉酸痛有奇效，
价格两万九千八。婆婆咋了咋舌，拉着我走了。但从那天起，
她嘴里念叨的就全是那台按摩椅。腰又疼了，要是有个按摩椅就好了。
邻居老李家儿子给她买了个，天天在家享受，真有福气。我听在心里，记了下来。
今年双十一，我刷手机时正好看到那款按摩椅官方旗舰店在做活动，满减加优惠券，
到手价正好两万块。虽然这笔钱是我小半年的工资，但想到婆婆马上要过六十大寿，
能让她开心，也算尽了我的孝心。我咬咬牙，付了款。为了给婆婆一个惊喜，
我特意把收货地址选在了寿宴酒店附近的一个临时仓库，打算在宴会上把这个大家伙推出来。
我幻想着婆婆惊喜交加的表情，幻想着顾家对我态度的转变。也许，这一次，
他们能真正把我当成一家人。…婆婆的六十岁寿宴，办得风光体面。
顾成包下了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亲朋好友来了二十多桌。婆婆穿着一身红色的定制旗袍，
满面红光地穿梭在宾客间，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顾成和小姑子顾灵像左右护法一样跟在她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像个服务员，
在后台跟酒店经理确认着菜品和上菜流程。一切准备就绪，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妙语连珠，
气氛热烈。我跟主持人对了下流程，准备在切蛋糕环节前，宣布我准备的惊喜。
我心里甚至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凝冰，我跟你说个事。顾成不知何时凑过来，
语气有些不耐烦。等一下，我正跟主持人……等什么等，我妹找你有急事，
你先过去一下。他不由分说地打断我，指了指角落。我看到小姑子顾灵正抱着手臂，
一脸不爽地看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什么事？嫂子，
你给妈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顾灵开门见山地问。一个惊喜。我暂时不想说。
她撇撇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是不是那台按摩椅？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哥跟我说的，她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赶紧去退了。我彻底懵了：退了？为什么？
椅子我都运到酒店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顾灵的音量拔高了些，
引来旁边几桌客人的侧目。她似乎意识到不妥，压低声音，把手机怼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豪华邮轮套餐——日韩七日双人豪华游。
妈其实不喜欢按摩椅，那玩意儿死气沉-沉的，她就是跟你客气客气。
她真正想去的是旅游，你看这个，多气派，发朋友圈多有面子。我看着她，
觉得荒谬至极。婆婆念叨了一年的东西，到她嘴里就成了客气？嫂子，
她换上一种商量的语气，你把买椅子的那两万块钱给我，我再添一点，
就说是我们俩联名送给妈的。你想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送妈去豪华邮V轮旅行，
多风光？我瞬间明白了。她想用我的钱，去买她的面子。而我，就只配当个出钱的冤大头。
我冷下脸，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不行。…为什么不行！顾灵的脸瞬间涨红，
白凝冰，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我这都是为了妈好，为了我们全家的面子！我说了，
不行。我懒得跟她争辩，按摩椅我已经买了，钱也付了，这是我给妈的心意。心意？
你的心意值几个钱？她尖刻地嘲讽，两万块买个破椅子，
还不如让我们一家人出去开开心心玩一趟！我们一家人？我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对啊！
我、我哥、我弟，还有妈！邮轮上都是年轻人玩的项目，你一个不喜欢热闹的，去了也无聊。
好一个一家人。好一个为我着想。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顾灵，
我不想在妈的寿宴上跟你吵，你给我让开。我不让！今天你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老公。我接起电话，
顾成的声音带着怒火，从听筒里炸开。白凝冰，不就两万块吗？我妈辛苦一辈子，
享受一下怎么了？他的声音很大，顾灵在我身边都能听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捏紧手机，心脏一寸寸变冷。顾成，那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你的钱？
你嫁给我，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我们家的钱吗？跟我分这么清楚干什么？再说了，
我妹不是说了吗？就当你出了个份子钱，到时候我和妈妈妹妹弟弟在邮轮上玩得开心了，
会记得给你发张明信片的。会记得，给你发张明信片的。这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情意，
最后只配换来一张无关痛痒的明信片。我连跟着去享受的资格都没有。我挂断电话，
看着顾灵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忽然就笑了。胸中那股翻腾的怒火和委屈，在这一刻，
瞬间凝结成了冰。…笑什么笑！疯了吧你！顾灵被我的笑弄得有些发毛。我没理她，
转身，径直走向宴会厅中央的舞台。主持人正在讲着祝福词，准备请寿星上台。
顾成和顾灵跟在我身后，以为我终于妥协，要去换掉礼物。
顾成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胜利者的宽容。我从一脸错愕的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婆婆坐在主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大概以为我要说什么祝福她的话。我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清晰而冷静。
各位来宾，各位亲友，大家好。今天是我婆婆的六十大寿，作为儿媳，
我也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顾成和顾灵瞬间僵硬的脸。
就在刚刚，我老公顾成，和小姑子顾灵，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讨，共同决定，
要联名送给婆婆一个价值数万元的『日韩七日豪华邮轮游』大礼包！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对孝顺的兄妹上台，
为我们详细介绍一下这个充满爱意的惊喜大礼！话音刚落，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哎呀，顾总真是孝顺啊！这礼物太气派了！
老姐姐你真有福气！婆婆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激动地站起来，向周围的宾客挥手致意，
仿佛已经置身于那艘豪华邮轮上。聚光灯打在顾成和顾灵身上，他们俩站在原地，
像两尊被雷劈了的雕像，脸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在众人的欢呼和簇拥下，
他们被半推半就地弄上了台。顾成握着话筒，手在抖，冷汗从额角滑落。
这个……呵呵……我跟小妹呢，确实有这个……想法……他结结巴巴地开口，
主要是想给妈一个惊喜，具体行程……还在规划中，还在规划中……规划什么呀？
我笑盈盈地接过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天真无邪的疑惑，顾成，
你刚刚在电话里不是都跟我说好了吗？我往前一步，凑近他，用不大不小，
却足以让前几桌听清的音量说：你不是说，你和你弟弟妹妹一起凑钱，
让我把我准备买按摩椅的两万块钱，直接当『份子钱』出了就行。怎么，
这么感天动地的孝心，还怕大家知道，不好意思说出口吗？嗡的一声，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了味。顾成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想来抢我的话筒，
被我轻轻一侧身躲开。大家可能不知道，为了这份孝心，
顾成刚刚还特意打电话教育了我一顿。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白凝冰，
不就两万块吗？……你就当出了个份子钱……
到时候我和妈妈妹妹弟弟在邮轮上玩得开心了，会记得给你发张明信片的。
顾成那副理所当然、施舍般的语气，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喧闹的大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
看着台上的顾成一家。婆婆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那身大红的旗袍，此刻看来像个笑话。
顾灵已经吓傻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关掉录音，对着话筒，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想去，这个『份子钱』，我就不出了。邮轮旅行，
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哦，对了，我花两万块给婆婆买的按摩椅，就在酒店门口的仓库里。
既然婆婆『不喜欢』，那谁爱要，谁就去搬走，反正我是不要了。最后，
我把目光投向台上那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那个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男人。顾成，
我说，我们离婚吧。说完，我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放下话筒，转身，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我回到家，拖出最大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属于我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几件衣服，一些书，还有我爸妈留给我的一些念想。
这个我用心经营了三年的家，此刻看来无比陌生。门被砰的一声巨响撞开。
顾成带着他的一家子，像一群讨债的恶鬼，冲了进来。白凝冰你这个疯子！
顾成双眼赤红，冲上来就想抓我的衣领，你在我妈的寿宴上发什么疯！
你知道我今天丢了多大的人吗！我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丢人？
你联合你妹妹算计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你在电话里让我当冤大头，
只配收一张明信片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哭，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不就是两万块钱吗！你就为了两万块钱，
要毁了我儿子的前程，要拆散我们这个家啊！你这个丧门星！她一边哭一边骂，
词汇之恶毒，让我叹为观止。就是！顾灵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本来就是个外人！花你点钱怎么了？我哥能娶你，
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在这里闹离婚，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家人？我冷笑，
把我当提款机，把我排除在外，这就是你们的『一家人』？对不起，这种福气，
我无福消受。你……你这个贱人！顾灵被我戳中痛处，恼羞成怒，
张牙舞爪地就朝我扑了过来，尖利的指甲想往我脸上抓。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
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倒。顾成见状，不仅不拉住他妹妹，反而也想上来对我动手。够了。
我彻底厌烦了这场闹剧。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报警电话。喂，警察吗？
我要报警。地址是XX小区XX栋XX号，有人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受到了威胁。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混乱的客厅里，却像一颗炸雷。顾家人都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
我会把家事闹到警察局。你敢报警！顾成怒吼。你看我敢不敢。没过十分钟，
警察就上门了。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婆婆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顾灵也收起了她那副泼妇嘴脸，躲到了顾成身后。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婆婆立刻换上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孔，这是我们家事，我儿媳妇不懂事，跟我儿子闹脾气呢！
家事？我举起手机，再次播放了那段录音，
然后把手臂上被顾灵刚刚抓出的红痕亮给警察看。警察同志，他，顾成，我的丈夫，
联合他妹妹顾灵，在今天的家庭宴会上，试图骗取我的个人财产两万元。被我揭穿后，
他妹妹对我进行辱骂，并试图殴打我。我现在要求离婚，并且因为感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我需要离开这里。请你们做个见证。警察听完录音，又看了看我手臂上的伤痕，
脸色严肃起来。家庭矛盾不能动手，这是底线。警察对顾成说。在警察的注视下，
顾家人再也不敢造次。我拖着行李箱，在他们要吃人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那个家门。
走出单元楼，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被我称为家的窗户，我没有一丝留恋。有的，
只是解脱。…我找了家酒店住下，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我的大学同学，林薇。林薇是一名律师，
专打离婚官司，业务能力一流。听我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在电话那头气得破口大骂：这他妈是一家人吗？这是住在下水道里的蛆吧！凝冰，
你别怕，这婚必须离！我帮你，保证让他净身出户！我苦笑一下：净身出户倒不至于，
我们婚后财产不多，房子首付是他家出的，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那一部分，
然后和这家人彻底断绝关系。便宜他们了！林薇愤愤不平，行，你把材料准备好，
我明天就去法院帮你递交诉状。挂了电话，我才发现手机里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是顾成和他家的亲戚打来的。我懒得理会，全部拉黑。本以为事情会暂时告一段落，
没想到，顾家人的无耻，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第二天一早，
我就接到了我单位领导的电话。小白啊，你跟顾总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别太冲动。顾总监的妈妈都住院了，你还是去看看吧。
领导的语气很委婉，但我听出了里面的意思。顾成把事情闹到我单位来了。紧接着，
各种亲戚朋友的电话也开始轰炸我。说辞出奇的一致。无非是我白凝冰，
小气、刻薄、不懂事，为了区区两万块钱，在婆婆的六十岁大寿上大闹天宫，
把婆婆气得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受害者，
变成了一个不孝不悌、心肠歹毒的恶媳妇。
我甚至能想象出顾家人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丑恶嘴脸。他们想用舆论压力，逼我就范。
逼我回去道歉，逼我撤销离婚，逼我继续当他们家的提款机和受气包。我低估了他们的下限。
…事情的失控，是从顾灵的一条朋友圈开始的。那是一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
配图是婆婆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憔悴照片。标题是：《我那月薪五千，
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最后害我妈住院的嫂子》。文章里，
顾灵把我塑造成一个爱慕虚荣、极度自卑，想通过送贵重礼物来融入他们上流家庭
的捞女。她说，我买的按摩椅，是花了两千块买的高仿货，却号称两万，想骗她妈妈。她说，
她好心地提出，不如大家凑钱换个真正的礼物，免得我丢人。结果我恼羞成怒，
非但不领情，还在寿宴上发疯，故意歪曲事实，播放恶意剪辑的录音，
害得她妈妈当场气晕过去，被救护车拉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文章最后，
她还声泪俱下地质问：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想维护家庭的体面，
想让妈妈过一个开心的生日。为什么真心换来的，却是如此恶毒的构陷和伤害？嫂子，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这篇小作文，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很快就在我们共同的亲友圈、小区业主群里传开了。一时间，群情激愤。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这个白凝冰是这种人！太恶毒了！
把婆婆都气进重症监护室了，简直是谋杀！两千块的高仿货冒充两万？这不就是诈骗吗？
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玩意儿。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微信里全是辱骂和指责我的信息。甚至有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手机号，
发短信骂我怎么不去死。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手脚冰凉。我终于明白，
对付流氓，讲道理是没用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他们只会用更流氓的手段，
把你拖进泥潭，然后用他们丰富的经验打败你。…凝冰，别看那些东西，我来处理！
林薇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他们太欺负人了。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哭什么！
跟这帮人渣置气，不值得！林薇在电话那头吼道，你现在立刻去做几件事。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