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刀剑相撞的铮鸣。

公主！公主不好了！侍女小荷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叛军……叛军杀进来了！我赤着脚跑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

晨光熹微中，宫墙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我认得那面旗帜，玄色底上绣着狰狞的狼头——是将军季墨尘的军旗。

季...季墨尘...我喃喃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深深掐进窗棂。

那个曾在我及笄礼上，为我献上北境雪莲的少年将军，如今竟带着大军杀进了皇城。

公主快逃吧！小荷扑过来拉住我的衣袖，叛军已经攻破了玄武门，禁军...禁军全军覆没了...我转身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十九岁的容颜，眉目如画。

母后曾说，我生得最像她年轻时的模样。

小荷，替我梳妆。

我轻声说。

公主？我要以最体面的样子，去见季墨尘。

小荷颤抖着手为我梳起发髻，插上母后送给我的凤钗。

我换上最华贵的宫装，裙摆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

这是我及笄那日穿的礼服，那时季墨尘还在席间，为我斟了一杯青梅酒。

宫门被撞开的声音传来，我缓步走出寝殿。

晨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满地鲜血走来。

他一身玄甲，染血的披风在身后翻飞，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季将军。

我轻声唤他。

季墨尘的脚步顿住了。

他抬起头，我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依旧漆黑如墨，却再不复当年的温柔。

他的脸上溅满了血迹，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格外狰狞。

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沙哑，别来无恙。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剑尖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目光落在了我发间的凤钗上，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心里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日他献上雪莲时，也曾这样注视过我。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要这样做？季墨尘的眼神骤然转冷，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为什么？他冷笑，公主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北境之乱？我浑身一颤。

那场动乱，父皇派兵镇压，季家满门……我季家世代忠良，却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季墨尘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公主可知道，我亲眼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看着我的妹妹...她才十二岁...他的声音哽咽了，手上的力道却更重。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倔强地不肯呼痛。

所以你要屠城？要杀光所有人？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些百姓何辜？那些宫女太监何辜？无辜？季墨尘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苏可心不寒而栗，当年我季家的妇孺，又何尝不无辜？他松开我的手腕，转身望向燃烧的宫城：公主放心，我不会杀你。

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这一切，看着你引以为傲的王朝，是如何覆灭的。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将军，早已在仇恨中化作了修罗。

而我，或许是他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正在我和季墨尘对峙之时，我看着我的父王、母后被人押了过来。

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冲过去想要救下我的他们，季墨尘，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的父王母后。

我看着季墨尘缓缓转过身来，凉凉一笑公主，你说呢，当年我季家满门，我也要让你苏家满门。

我听着季墨尘的话疯狂地摇头，不行，不行，父王，母后我疼得快要停止呼吸。

心心。

你不要怕，父王和母后没事我听着母后安慰我的话，心如刀绞，之前，一直是父王和母后庇护着我，可是如今，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来人，将公主拉开我听到季墨尘冷冷地吩咐着。

我看着季墨尘拿着一把长剑缓缓上前。

我崩溃了，疯狂喊着：不要，不要，季墨尘，你住手，不要！我的阻止对于季墨尘来说没有任何作用，我亲眼看着我的父王母后死在了我的眼前。

此时，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前去，抱住父王母后，我的浑身都是血。

怒瞪着季墨尘不是说苏家满门吗？我也是苏家人，你也杀了我啊季墨尘看着我，开口，你，还有点用处，先留着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季墨尘蹲到我怕面前，伸手想要替我拭去脸上的血迹，却在即将触碰到我时停住了。

公主，他轻声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蜷缩在冷宫的角落里，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季墨尘将我软禁在这里，每日只送来最简单的饭食。

他说，要我好好活着，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摧毁这个王朝。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经死了，在他亲手杀了我父皇母后那时，我就已经死了。

2我看着窗外那一抹残阳，不知不觉好像回到了那日。

当时，我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长日无聊，我倚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望着远处那抹挺拔的身影。

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御花园中，新抽的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金线牡丹，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将军。

那是新任的禁军统领季墨尘。

他正站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树下，与几位大臣说着什么。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如刀刻般分明。

说话时，他的喉结轻轻滚动，让我没来由地红了脸。

公主，该回去了。

身旁的侍女小声提醒。

我确恍若未闻。

我看着季墨尘微微蹙眉的样子，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按在佩剑上的动作，看着他转身时衣袂翻飞的弧度，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

往日里，我只能在宫宴上远远望见他的身影。

那时他总是一身戎装，站在父皇身侧，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而今日，他卸了铠甲，只着一袭锦袍，倒显出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之气。

公主！侍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再不走，被皇后娘娘发现就糟了。

我这才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身影，转身离去。

裙裾扫过青石小径，带起几片落花。

我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回到寝宫，我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双颊绯红，眼波流转，哪里还有平日里端庄持重的模样。

我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起方才季墨尘转身时，目光似乎往这边扫了一眼，顿时又羞又喜。

公主今日怎么这般高兴？贴身侍女小荷一边为我梳理长发，一边笑着问道。

我抿唇不语，只是望着妆匣里那支海棠花簪出神。

那是去年生辰时父皇赏的，我一直舍不得戴。

今日却鬼使神差地取了出来，轻轻插在发间。

小荷，我忽然开口，你说，季将军他……可曾婚配？小荷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公主怎么问起这个？季将军今年二十有三，听说还未娶亲呢。

不过……她压低声音，以他的身份，怕是配不上公主。

我垂下眼帘。

是啊，他是武将之后，虽位列禁军统领，却终究不是世家大族。

父皇向来最重门第，怎会同意……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自那日宫宴上远远一见，他的身影便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今日在御花园中近距离相见，更是让我魂牵梦萦。

公主，小荷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该用膳了。

我却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

我知道，这个时辰，季墨尘该去巡视宫禁了。

果然，不多时，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宫道上。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腰间佩剑，步履稳健。

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季墨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向这边。

我慌忙躲到窗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去。

只见季墨尘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望向我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宛如天神下凡。

3自那日以后，我总是不知不觉想起季墨尘。

公主，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侍女小荷轻声提醒着。

我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侍女的话充耳不闻，直到小荷伸手推了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彼时，季墨尘在御花园中例行巡查，我是知道的，果然，刚进御花园我就看到了那个少年将军。

他步履稳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确保一切安然无恙。

季墨尘恭敬地一声，公主。

一声公主，却让我慌了心神，本想开口说话。

旁边的侍女提醒着，公主，快要来不及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匆匆而过。

我感觉到季墨尘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那个时候，我便知道，季墨尘应该是喜欢我的。

那日，我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裙。

我们再次见面就是我的及笄礼。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满堂金碧辉煌。

我端坐在主位上，看着满殿朝臣献上贺礼，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恭祝声。

臣献上南海明珠一对，愿公主芳华永驻。

臣献上西域琉璃盏一套，愿公主福寿安康。

一件件珍宝被呈上来，我却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礼物再珍贵，也不过是些死物罢了，我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季墨尘。

身旁的父皇推了推我，心心，看看，这些都是大臣送给你的，开不开心？你还喜欢什么，父皇母后都会为你寻来。

父皇的话音刚落。

殿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我抬头望去，只见殿门大开，一阵寒风裹挟着细雪卷入殿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玄色大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季将军到——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他，他终于来了。

季墨尘大步走入殿中，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我的心上。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的御花园。

臣季墨尘，参见陛下，参见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特有的冷冽。

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微微颔首：将军辛苦了。

我看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双手奉上：臣在北境驻守之时，特寻得此物，献与公主。

我心里很是激动，可是还要有作为公主的体面，我示意侍女接过玉盒，打开的一瞬间，殿内响起一片惊呼。

盒中躺着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莲，花瓣上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在烛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是……北境雪莲？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季墨尘的目光深邃如潭：正是。

此花生长在北境最高的雪峰之巅，百年才开一次花。

臣寻了整整三年，终于在昨日寻得这朵盛开的雪莲。

我小心翼翼地触碰花瓣，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却让我感到无比温暖。

这朵雪莲，是他用三年光阴换来的。

公主请看。

季墨尘忽然上前一步，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雪莲。

奇迹发生了。

雪莲的花瓣缓缓舒展，冰晶化作细小的水珠滚落，在玉盒中汇聚成一汪清泉。

更令人惊叹的是，雪莲中心竟绽放出一缕幽蓝的光芒，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仙境。

这……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季墨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雪莲绽放时，会释放出积蓄百年的灵气。

臣听闻，此花可解百毒，延年益寿。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它象征着永恒的守护。

我抬头望进他的眼睛，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管什么门第之见，只要他也心悦于我，我一定要嫁给他。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一幕震撼。

将军这份心意，本公主就收下啦。

我轻声说道，指尖轻轻抚过雪莲的花瓣，不知将军可愿与本公主共饮一杯？季墨尘的唇角微微上扬：臣之荣幸。

4就在我还在回想着过去的种种时，安静的寝殿中传来脚步声。

公主，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今日我处决了十二个大臣。

我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捂住耳朵，不愿听他说这些。

可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进来：他们都是当年参与构陷我季家的人。

公主可知道，他们临死前都在求饶，就像当年我父亲……够了！我疯狂地大喊，冲到门边，用力拍打着门板，季墨尘，你还要杀多少人？你已经屠了一座城，还不够吗？门外沉默了片刻，我听见他低沉的笑声：不够，远远不够。

公主，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夜我都会梦见族人惨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