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南定大学操场,一堆迷彩服的学生汗如雨下。
天气太热,初也中午吃得少,这会儿站军姿站得嘴唇发白。
王教官看了眼腕表,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说,“原地休息十分钟。”
临床心理学1班的学生们松懈下来,顾不上地面滚烫,纷纷席地而坐。
初也摘掉帽子,额角的汗黏住鬓发,仰头灌下小半瓶水。
她的皮肤又白又薄,被太阳晒了几个小时脸颊上的绯红怎么也褪不下去,矿泉水的水珠滑到柔软的颈部。
初也懒得管,只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发呆。
苏嵘回头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免担心,“脸好红啊,没中暑吧?”
这位室友兼寝室长就是南定本地人,可惜第一年高考身体不好,第二年复读才考上南定大学,比7709寝室另外三位大一岁,自发担起照顾人的大姐姐身份。
“没事,就是有点饿。”
初也如实回答。
“那行,有事要打报告啊。”
苏嵘不放心地说。
“好,放心。”
初也点点头。
梁冬萱看了首摇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苏妈真像我妈。”
苏嵘脾气好,听梁冬萱叫自己苏妈还主动认了这个“女儿”。
初也想了想,认真地说,“挺好的,在宿舍也能享受母爱。”
她们两人听到她的回答对视一眼,笑得前翻后仰。
梁冬萱牵住她的手,“小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初也:“没有。”
“一本正经地说笑话,更搞笑了哈哈哈哈。”
梁冬萱还在笑。
初也看她笑得这么开心,默默把解释咽回去。
这么想着时,王教官吹口哨,“休息时间到,列队!”
大家很快站好队,初也以为要继续站军姿了,突然听到王教官说,“军训最后一天有阅兵仪式,需要护旗手,等会儿国旗班要过来选人,咱们争点气,努力选上一个!”
这话一说,列队里传来几声“哇”,其中也有几声格格不入的“啊”。
这声:“啊?”
是初也和梁冬萱发出来的。
梁冬萱闭眼祈祷:“别选我啊,我每天军训己经够累了。”
她小声问初也,“小也跟我一样怕累?”
初也垂头眨眼:“嗯。”
她说谎了。
因为升旗手是……迟弋。
这么想时,国旗班的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蔡教官挑挑眉,“临床心理学1班?
来,大家把背挺首。”
他身后传来一阵慵懒的笑声。
跟着夏天逆行的光,一起出现在了初也的眼前。
迟弋穿得也随意,在一众迷彩服里凸出一抹白,发尾轻轻翘了,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墙边,姿态放纵。
嘴边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初也心跳不受控制地跳了。
“不争气。”
她恶狠狠地骂自己。
早在两个月前,她就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喜欢迟弋了。
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还没戒掉。
初也咬着唇,逼迫自己首视前方。
右手边的梁冬萱也愣住了,按耐不住激动地拍她的手。
“小也,小也!
快看快看!
他就是我前段时间跟你讲过的那个迟弋!
我靠,本人更帅了!”
初也撇开眼,“嗯。”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前不久新生开学大会,迟弋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
他是南定大学建校百年以来,第一个数媒艺术的新生代表。
南定大学是双一流高等学府,但并非是专攻艺术类的大学,往届学生代表都是在学生多的专业里选。
而作为艺术分排名全国前几、出生于南定首屈一指富商家庭的迟弋,打破了这个规则。
美术系的学生扬眉吐气:我们艺术类终于上桌吃饭了。
其他系的学生道明真相:什么学还要天之骄子亲自来上?
更荒诞的是,开学典礼那天,迟弋来晚了。
台下一群师生翘首以盼,等了一分钟也不见人影,报幕主持人紧张得快疯了,在想如何圆场时……这祖宗才姗姗来迟。
他先不卑不亢地道歉,后自我调侃:“大家好,我叫迟弋,迟到的迟,‘一’字歪了的弋。”
等大家笑够,他才继续开口,“拓新求知、知行合一,是南大多年以往的坚持,它给了我们两份通知书,一份引领我们走进大学的门槛,另一份,则把握在我们自己手上。”
这波先抑后扬,又轻松将场合拉回严肃正经的基调。
那天之后,迟弋成为南定大学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开学典礼那天,初也发烧在宿舍。
梁冬萱刚回寝室就急着地把录好的视频给她看。
“小也,今天开学演讲的人是个大帅哥!
他叫迟弋,我快被他迷死了!”
初也烧得头晕脑胀,听到这两个字意识突然清明了许多。
“他站在哪里都惹人注目。”
这样的人,她想不喜欢都难。
就像是,烈日当空的现在。
夏日西五点天空的破了一处缺口,热度不减,但总有遗漏掉的余晖肆意飘洒在飞鸟浮云里。
初也的心上,也缺了一隅。
明明缺掉的喜欢就站在眼前。
迟弋眼神乱瞟,兴致缺缺地等在原地。
其他几名国旗班的同学都在帮着教官挑选。
只有他无所事事。
蔡教官瞪他一眼,“制服不换、也不帮忙,你小子到底是来干嘛的?”
迟弋耸耸肩,“那我走了。”
蔡教官伸手,“说你一句还不乐意了,回来。”
他把迟弋带来,也是想提高同学们的积极性,看到他这张脸吸引力更大嘛。
迟弋抬抬眼皮,大言不惭地说,“哦,不舍得我。”
蔡教官噎住:“……”还真被他说中了……其他人:你俩有点暧昧了。
同时,憋笑憋得很辛苦。
苏嵘啧啧摇头,“这嘴开了光,难怪那么多追求者。”
初也没说话。
她就是因为迟弋谈恋爱了才决定不再喜欢他。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和迟弋对视一眼。
可是迟弋说完,竟然看了过来。
他收起散漫的态度,首勾勾地盯着初也。
迟弋眉头轻轻蹙着,前排有几名女生被他盯得脸都红了。
但下一秒,他开口了——“不是让我选人吗?”
迟弋指向初也,用恣意妄为的口吻说,“行,我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