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浸润着紫宸宫的琉璃瓦，云知微拢紧月白披风穿过九曲游廊。

药匣里的雪蟾突然发出急促的鸣叫，这琉璃盏豢养的毒物向来慵懒，除非……"东南巽位。

"她指尖抚过廊柱上的铜制獬豸，神兽口中衔着的避毒珠已泛起幽绿。

三年前药王谷覆灭那夜，谷中镇山兽也是这样对着满天星火嘶鸣。"快传太医！

靖王殿下在祭坛昏厥了！"宫娥的惊呼混着雨声传来。云知微摸向腕间鲛绡绫，

天青色的绫罗正泛起诡异的靛青纹路——这是遇到"离人欢"剧毒才会有的反应。

她提起药箱奔向太一殿，绣鞋踏过青砖上蜿蜒的雨水，恍惚看见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羊皮卷，

上面朱砂写着："离人现，凤血醒。"玄铁祭坛上，萧霁的玄色蟒袍被冷汗浸透，

半幅银面具歪斜着露出苍白的下颌。太医令捏着金针的手在发抖，

云知微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大人袖口沾着孔雀胆粉末。"满殿哗然中，

老太医的玉扳指滚落在地，露出指腹暗紫色的瘢痕。

云知微瞳孔微缩——这是长期接触鸠羽水的症状。但她来不及深究，

鲛绡绫已覆上萧霁青筋暴起的手腕。绫罗霎时显出蛛网般的金纹，其间游走着血丝般的细线。

云知微猛然想起昨夜在御药房暗格里看到的密档，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承平十七年冬，

七皇子暴毙，脉象呈金蛛缠心之相，实乃离人欢所致。""取七寸银针，烈酒淬火。

"她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铁钳般扣住。萧霁不知何时睁开眼，冰蓝色瞳孔里翻涌着杀意，

眼尾灼伤的疤痕像道血泪："谁派你来揭本王面具的？"药箱翻倒间，紫灵芝滚入雨幕。

云知微反手按住他颈侧天鼎穴，触到皮下蠕动的异物："殿下若不想让蛊虫钻入百会穴，

最好松开妾身的手。"她故意将"蛊虫"二字咬得极重，果然感觉钳制稍松。

雨幕中忽然传来十二响鸣鞭声。总管太监尖利的嗓音穿透殿宇："圣人口谕，

着药典司云氏即刻入清凉殿问话——"朱漆廊柱下，云知微瞥见萧霁的侍从正在擦拭剑鞘。

那玄铁吞口处嵌着的，分明是药王谷失传已久的凤纹玉。她故意遗落香囊在祭坛边，

里头装着能追踪气味的鳞粉。子时的梆子声惊起栖在滴水檐下的寒鸦。

云知微正在药庐捣着龙脑香，忽闻窗棂发出细碎的叩击声。

十七道——这是药王谷弟子联络的暗号。她推开北窗，却见满地月光如水，

半片染血的竹简躺在窗台。借着烛火辨认出上面熟悉的药草暗码："璇玑阁异动，

慎查冰髓香。"突然有温热气息拂过后颈。云知微转身便见萧霁倚在湘妃竹帘下，

玄色劲装渗着暗红，手中软剑正往下滴血。那血珠落在地砖上，竟凝成冰晶。

"听闻姑娘能解离人欢。"他抬手间剑尖已抵住她咽喉，血腥气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

"不如猜猜，本王此刻饮的血，是刑部大牢第几重囚犯的？

"云知微凝视他瞳孔中未褪尽的冰蓝，忽然伸手扯开他衣襟。

锁骨处的朱砂印记边缘晕开细微墨色，皮下隐隐浮现金色凤羽纹——果然是画皮之术。

萧霁反手将她按在药柜上，紫檀抽屉硌得她后背生疼："这么急着验明正身？

""殿下可听说过'画骨'秘术？"她举起鲛绡绫，月光穿透绫面显出经络般的金线，

"用昆仑朱砂混入人鱼膏，确实能以假乱真。可惜……"她突然将绫罗覆在他心口，

"真正的皇族印记，会与鲛绡绫产生共鸣。"绫面突然浮现金红交错的凤羽纹，

与萧霁锁骨处逐渐显形的纹路完美契合。

云知微声音发颤："这是药王谷嫡系才有的'凤血'反应，

二十年前失踪的少谷主……"剑锋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萧霁掐住她脖颈的手蓦地松开，

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云知微颈侧一痛，竟被他咬破肌肤。血腥味弥漫间，

他眼底冰蓝渐渐消退，突然伸手抚上她耳后："原来青鸾胎记…在这里。"更楼声突然停滞。

云知微想起药王谷秘卷记载：唯有真龙血脉，能唤醒青鸾印记。此刻她耳后的胎记泛起灼热，

仿佛要挣脱皮肤振翅而飞。而萧霁后颈竟浮现出同样的青鸾纹，与她胎记形成阴阳双生之相。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萧霁揽着她旋身躲过三枚透骨钉，剑光扫过梁上黑影。

那人蒙面巾落下时，云知微看见他耳后的刺青——璇玑阁死士独有的星芒标记。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钦天监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火光。云知微捧着龟甲进紫宸殿时，

听见老阁主沙哑的声音在说："双星犯紫微，主王气带煞，当应……"鎏金香炉突然倾倒，

萧霁的剑穗缠住了云知微腰间玉珏。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靖王倒是与云司药投缘。

"话音未落，云知微手中龟甲突然裂开，显出"凤陨龙潜"的血纹。"好个凤陨龙潜！

"皇帝抚掌大笑，眼底却结着寒霜，"当年国师预言'双凤临朝，必有一殇'，

看来应在此处了。"他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带着冰晶。当夜子时，

云知微循着鳞粉痕迹找到寒潭边的萧霁。月光下他半身浸在药池中，寒毒将池水凝成冰晶，

锁骨处的假朱砂已然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凤羽金纹。"当年被调包的婴儿本该有凤血护体。

"她将手腕浸入刺骨的池水，"殿下可知，药王谷的凤血传人，生来就是皇族的活药引？

"萧霁突然将她拽入怀中，指尖划过她渗血的耳垂："那云司药可嗅出来了？

你身上早染了我的冰髓香。"他沾血的手掌按在她心口，

两人血脉相连处突然浮现出纠缠的凤凰与青鸾图腾，"从今往后……"池水突然沸腾，

无数冰晶化作凤羽升空。云知微看见他瞳孔中映出的自己，

额间竟显现出与药王谷祭坛上相同的火焰纹。而寒潭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

一具戴着黄金面具的尸骨缓缓浮出水面，面具上的纹路与萧霁的银面具如出一辙。

远处突然响起急促的云板声。有太监尖声哭喊："清凉殿走水了！陛下……陛下遇刺了！

"月晦之夜，云知微蜷缩在药庐角落。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消散时，

她听见檐角铜铃发出奇异的嗡鸣——这是药王谷示警的"无目钟"。"云司药好雅兴。

"崔氏三公子摇着错金骨扇跨入门槛，腰间玉珏碰撞出蛊惑人心的声响，

"听闻姑娘朔月失明，特来送盏鲛人灯。"云知微握紧袖中银簪。

那盏所谓鲛人灯散发着腐海气息，分明是浸泡过尸毒的引魂烛。她佯装摸索茶盏，

将晒干的鹤顶红粉末抖入香炉："三公子擅闯禁宫，就不怕惊动靖王暗卫？""暗卫？

"崔明修突然扣住她手腕，指尖划过青鸾胎记，"姑娘不妨猜猜，此刻守在门外的，

究竟是活人还是尸傀？"药庐外传来血肉撕裂声。云知微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耳畔响起萧霁曾教她的辨息之法——东南角三人，西北两人，呼吸间隔异常整齐，

确实是崔氏炼制的活尸。"令尊临终前，可曾提过《药王典》下卷？

"崔明修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当年赤炎军屠谷，为的就是……"瓦顶突然炸裂，

剑气裹着冰霜横扫而来。云知微被揽入熟悉的怀抱，听见萧霁冷笑："崔家连炼尸术都敢碰，

看来是忘了先帝立下的血誓。"黑暗中兵刃相击声骤起。云知微循着记忆扑向药柜，

摸到第三格暗屉里的琉璃瓶。失明前配好的"焚心散"泼洒而出，活尸顿时发出凄厉哀嚎。

她突然被拽倒在地，萧霁的鲜血滴在她唇间："西南角窗柩，走！"逃亡途中，

云知微摸到他后颈新添的伤口。皮肉翻卷处隐现金色纹路，与她腕间鲛绡绫的脉动完全契合。

坊市更夫敲响五更梆子时，他们跌进废弃的铸剑坊。

萧霁突然按住她眉心："你的火焰纹……在吞噬我的寒毒。"地窖暗门就在这时开启，

走出个戴青铜傩面的老者。

他手中提灯映出墙上斑驳的壁画——正是药王谷禁地里的凤凰涅槃图。"少谷主别来无恙。

"老者揭开面具，露出云知微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八岁那年为她种下凤血蛊的哑仆，

此刻正说着流利的官话："该去见见你真正的父亲了。"玄铁密室中，

云知微的指尖抚过冰棺上的铭文。鲛绡绫感应到同源血脉，突然化作流光缠绕棺椁。

当看清棺中人面容时，她踉跄着撞翻长明灯——那分明是年轻时的萧霁。

"这才是真正的七皇子。"哑仆点燃犀角香，烟雾中浮现二十年前的场景：暴雨夜，

药王谷主抱着啼哭的婴孩冲入密室，将凤血注入婴儿心口，"当年皇后诞下的是死胎，

陛下命药王谷造个'真龙'。"萧霁剑尖挑开冰棺中人的衣襟，

锁骨处朱砂印记正逐渐化作青鸾。云知微突然呕出口鲜血，

额间火焰纹灼烧如烙铁："所以我是……""药引与容器的女儿。"哑仆露出腕间咒印，

"谷主为保你性命，将凤血分作两半。一半在你体内，另一半……"他看向冰棺，

"在靖王殿下身上。"地宫突然震动，璇玑阁的死士破墙而入。

云知微在混乱中被萧霁推进暗道，最后一眼看见哑仆引爆了火雷。热浪袭来时，

她腕间鲛绡绫突然暴涨，裹着两人坠入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中，萧霁的寒毒再次发作。

云知微摸索着咬破他唇瓣，凤血交融的瞬间，

水中浮现出巨型星图——这正是璇玑阁寻找的"天机河洛图"。他们随波逐流至瀑布边缘时，

云知微突然看见水底沉着一具黄金棺，棺盖上赫然刻着萧霁与她的生辰八字。"抓紧我！

"萧霁揽住她腰身跃出水面，却迎上崔明修的弩箭。云知微在失明前最后一刻，

看清箭簇上淬着的正是离人欢。云知微在剧痛中苏醒时，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

青铜鼎中沸腾的正是药王谷禁术"双生蛊"所需的百毒汤，

崔明修正在往鼎中投入她熟悉的药材——每一味都产自药王谷后山。"多完美的祭品。

"崔明修抚过她额间火焰纹，"凤血传人与伪龙血脉，正合'偷天换日'大阵所需。

"地宫穹顶的星图突然亮起，云知微看见萧霁被悬在对面石柱上。他心口插着支玉笛，

正是当年七皇子随身之物。鲛绡绫在这时发出悲鸣，她突然读懂了他唇语："东南巽位，

震雷符。"当崔明修举起祭刀时，云知微猛地挣断铁链。失明后的其他感官异常敏锐，